春风吹过乡间的田野,轻轻的荡起那一片短短的麦苗,将这一片带着褐色的淡绿摇得有如波浪一般。其实尚是早春,带着暖意的风中还是有着些许透骨冰寒的,只是望着这一片在稍稍解冻的褐图中茁壮成长的绿苗,一张张枯槁而质朴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们的土地!”这是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啊,然而却是天下所有农民始终想得到却终究是望而兴叹的。当年的黄巾之乱兴起,这些只想得到土地的人也认为那是一个机会,但不想这所谓的机会竟是一件水月镜花式事情。黄巾之乱而起的动荡,不但没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反而因为这动荡使得各个大大小小的势力全副武装起来,借着镇压黄巾之乱的名义将他们压到了最最悲惨的境地之中。他们非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失去了更多。他们中的许多人不得不在硝烟四起的战局之中,流着泪离开自己家乡,想不知所谓的和平异乡而去,形成了流民之潮。
流民大都南下为了寻求心中的梦土。对于背井离乡的他们而言到没有战乱的荆州,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由中原而至汝南,然后翻过大别山到达江夏郡,再由江夏去到襄阳——北方而来的流民大都是以这样线路前往襄阳的。他们给当时人口并不是很多的襄阳带来众多的劳力,也给荆州的主君刘表带来令人头痛的问题。
素有“仁”名的他实在没有拒绝流民的理由,只是如此众多的人口统统往襄阳一个地方聚集,所引发的种种也却是让他和他那些喜欢清谈的手下忙不过来,他非常希望有人能帮自己一把——只要能大大缓解自己这襄阳人口所面临的压力,而又不伤害自己仁义的名声,他几乎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这不但是他自己的想法,同时也是荆州所有官员的想法。
在建安六年元旦的那个当口,他们已经被今年已经到来的三万人弄得头昏脑涨了。虽然他们费劲了心机总算将这些新来的几乎什么都没有的百姓给安顿在了襄阳城边上的空地之中,但那也仅仅是借了一时的危险罢了。当他们听说在这三万人之后还有一批大约在十万人左右的冀州流民正准备翻过大别山朝自己这边开来,脸上的颜色一下子就褪去变得苍白无比。对于他们来说,眼下的三万人已经是让他们如许头痛了,要是再来十万人的话,那岂不是要让他们一个个都去上吊?
“该死的曹操和袁绍!”他们咬牙切齿的说道。对于这两个引发这场流民潮的罪魁祸首,他们着实痛恨的紧。毕竟如果没有他们这两大势力在黄河一线对峙的话,冀州和兖州绝对不会不稳而产生如此数量的流民的。
“麻烦啊!”他们大声的哀叹着。
这个时候,李晟从西阳发来的一份改革意见书却让他们眼睛一亮。对于这份意见书里的种种背经离道荒诞不羁的想法他们自然是厌恶的很。只是不管他们怎样的厌恶,他们都不能忽视李晟在意见书最后的那一句话:“……若依此法而行,仅江夏北部四县便可养民众三十余万……”
“真的能养这么多人吗?”襄阳众人的眼睛不由得发亮了。他们在这意见书所描绘之前景的迷惑下,在李晟所动用关系的司马徽、庞德公、黄承彦等人的鼓动下,终于下达了同意在江夏北部四县实施新政的命令。他们决定放手让李晟一试。毕竟这样的事情,如果李晟成功了,就大大缓解了襄阳那边的人口压力,万一失败了,也多少延缓了流民的速度,让襄阳那边能够做好更充足的准备。这对荆州而言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虽然在李晟的行为上有多少一些违背祖制的事情,但那也不是不能便通的。在这乱世的环境之下,大大小小的势力只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接受变通。这已经是一件大势所趋的事情了。
荆州再次派出使者前往西阳已经是元宵过后的事情了。因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也大约明白西阳那边已经先行做了,使者伊籍在路上走得很慢。尤其是进入西阳地界之后,他更是宛如游山玩水一般,细细品味着西阳的种种。对于李晟提出新政,他其实是不怎么赞同的。他并不像荆州的大多数人那样以为这“新政”能解决问题。
为了能够有效的提出反驳的意见,他一路行来,皆是用挑剔的眼光来看待一切,用尖锐的话语来挑动淳朴的百姓,试图从其中找出对新政不利的一面。然而,他终究是失败了。因为他眼里看到的,是西阳那欣欣向荣的局面,耳中听到的是百姓对新政的赞赏。他确信百姓的心是雪亮的,谁对百姓好,谁对百姓差他们都是一目了然的。
“看来,他真的是为百姓而努力呢!”伊籍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在看多了,听多了之后,他对李晟厌恶渐渐的消散,转而变成了一种惋惜的情感:“真是可惜了!他无疑是一个人才,只是这样的人才确是蔡瑁那等小人那边的。”
荆州已有些不稳的迹象。虽然这迹象只是稍稍显露,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但对荆州某些厉害的人物而言,却是足以让他们提高警惕了:
荆州的主君刘表已显得有些“老”。在取得江水以南的四郡完成了荆州地域的统一之后,他明显的想安定下来,不再对天下的大事感兴趣,只想着安安稳稳的继续下面的生活,保全自己已有的领地,调教自己的幼子。
虽说现在才几岁的小公子刘琮,总是一副乖巧可爱、与人无害的模样,似乎还没有表露出与兄长刘琦争夺权利的意思,荆州的一切似乎也和原先一般平静而团结,但在伊籍等有识之士看来刘表主君在平时生活中对刘琮的宠溺绝对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当初跟随刘表南下而来的一些人,老的老,死的死,使原来就不怎么雄厚的“前妻”集团变得更加凋零起来,他们已经渐渐的淡出了荆州的核心。而紧接着填充他们淡出之空位的便是蔡瑁、张允这样“后妻”系的人。他们无论从感情还是关系上都同刘琮更加亲近一些。这让人们不由得暗自为刘表的长子刘琦担上了心。
伊籍虽然也出身于荆州本地,但他讨厌蔡瑁,从而加入了长公子刘琦的阵营。
李晟从来没有说自己属于哪个阵营,但他的义兄孔明是黄家的女婿,而黄家与蔡家又是姻亲,再加上他最近频频派人送礼于蔡瑁,故而在伊籍的眼中,李晟便被归纳到了蔡瑁的阵营中。
由于伊籍所在的阵营与蔡瑁所在的阵营是“敌对”的,所以伊籍一开始对李晟就保有一定的成见。
不过伊籍并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当他真实的见识到李晟“新政”对百姓的种种好处之后,他便放下了对李晟的成见。虽然对于李晟不处于自己的阵营依旧不满,但他却认可了李晟的计划。
“要是襄阳也能向西阳一般实施新政那该多好啊。”在东游西逛的结束了对西阳的观察之后,伊籍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不过在感叹之后他也明白,想要向西阳一般在襄阳实行相同的新政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襄阳的情况和西阳不同——襄阳的土地是掌握在各个大家族的手上,而西阳的土地却是掌握在李晟一个人的手上。李晟对于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土地,可以像面对一张白纸一般任意的挥毫泼墨,而刘表大人对于掌握在众人手中的土地,却只能像面对一张早已充满颜色的图画一般,光看着却没有办法下手。
伊籍带着刘表同意实施新政的命令到达西阳县衙的时候,正是崔浩和徐庶到达西阳之后的第七天。虽说这两个人也是在元宵过后才起身的,也才到西阳不久,但由于他们及早就接到了李晟布置给他们任务,知道自己去西阳要做什么事情,事先有了一定的准备,倒也能十分迅速的上手。在伊籍到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基本熟悉了自己所管辖的任务,将手中一切摆上了正轨。
伊籍是带着一丝复杂的心情步入西阳县衙大门的,可进入大门来到县衙的大厅之后,看到齐刷刷坐在那边等候着自己的李晟和他的僚幕们,他那复杂的心情一下子就转变了无比的惊讶。
“博陵崔州平、颖川石广元、徐元直、武陵廖元常、襄阳马季常……”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感受着这些年轻人所散发出的那种种风发的意气,伊籍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掠过这一位位少年俊杰的性命。
“想不到小小的西阳县衙之中竟隐藏了如此众多的‘名人’。”伊籍感叹着。
如果说刘表帐下之人都算是这一辈的荆州名人的话,那以崔州平、石广元、徐元直、廖元常、马季常为首的众人无疑算得上是新一代的荆州名人了。他们几乎都出于司马徽、宋忠、庞德公等天下闻名之大儒门下。
虽然因为年纪较轻,尚未入仕而没有功绩未得闻名与天下,但他们的能力却是在荆州的官员间、民间广为流传。许多人都认为,他们这些新崛起的一辈,在能力上比原先出仕于刘表的那些人要强上许多。他们能看得清天下的大势,而不浑浑噩噩的出仕刘表政权。
“年轻的隐士!”荆州凡是熟悉他们的人都如此看待他们。
因为他们都不出仕,都流连于山林之间,寄情于诗歌之中,确实摆出了一副隐士的样子。虽然荆州的主君刘表也好几次徽召他们入幕,但都被他们婉言谢绝了。他们都说自己胸无大志,只想着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但如此地说法只能瞒过一般人而已。在荆州高层中的几位有能力的人,都一目了然的看出了他们不想出仕的真实原因——他们这些年轻人都不刚好刘表。
在混乱的天下中,只有积极进取得主君才是有前途的。如刘表那样只想偏安的人,无疑是被人遗忘的角色。
“现在入幕刘表的帐下,非但不能立即获得高位,反而有可能在以后被人视为无骨气之降将的可能。”在北方局势渐渐明朗的时候,他们都想到了这一点。虽然荆州军在江夏一直都表现出了寸土不失的顽强劲儿,但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荆州的主君在北方统一之后遣大兵南下之时还会有顽强抵抗的想法。
“……也许抵抗,也终究避免不了失败吧。”在他们那简单的思想中,北方统一之后所聚集起来的百万之兵是天下无敌的。而且他们也隐约的猜测到,统率这百万之军南下的,很有可能就是那闻名天下的曹操。
“刘表大人绝对不是曹公的对手!”他们都如此认为。尽管出于自身的矜持,以及对本地乡土地依恋或是种种别的原因,使他们不曾像孟建孟公威那样眼巴巴的赶到许昌去投奔曹操,但他们依旧不会在明白了天下大势的情况下去投靠刘表。于是,他们怀着不甘的心做起了隐士。对于入仕的事情他们并不急,因为年轻的他们拥有最多的无疑就是时间了。他们一个个都忍耐着,都静静的在一边观察着,试图从自己的周围从整个天下之中找到他们所认可的主君。
伊籍静静地看着县衙大厅里一脸平静地众人。他最近并没有听到什么关于这些“年轻隐士”的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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