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陪你坐轮椅。”
“胡说什么呢,不至于。”梁笙拿起药膏,仔细地给他涂在腿上,嘱咐道,“不出意外的话,梁焓会在两年内把你迁到吏部。只要裴咏配合,很容易提调我们的人。”
“裴家师老兵疲,不足为惧。”澹台烨道,“倒是那个燕重锦,深得帝心,他二人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梁笙回忆道:“我未曾听过什么流言。燕重锦仪表有亏,故以面具遮颜。三弟眼光挑剔,就算男女不忌,也不至于瞧上一个貌丑之人。”
澹台烨神色恍惚:“哦。”
“而且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隔阂,并不如你想的那般默契。”梁笙还记得梁焓做太子时,对燕重锦的态度可是很不待见的。
“哦。”
“不过燕重锦乃忠君之臣,是我等大患,早除为妙。”
“哦。”
觉察到某人心不在焉,梁笙不禁抬起脸,莫名地望向对方。
“美人,你别这么看我......要命......”澹台烨有苦说不出。梁笙那双带着凉意的细手在他腿上摸来摸去,又酥又麻,身下早就起了反应。头上的血全冲到了第三条腿,他就是再聪明的脑子也转不起来了。
梁笙顿时明白了,立马停下动作,不自在地道:“你自己来吧,我先回去了。”
澹台烨一把拉住他:“夫人,你不能只管撩火不管灭火。”
还有万军之前,那个骑在马上的铁甲将军。
披风如血,气势如虹。
风沙太大,相隔太远。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却每一次都记得那人张弓射来的箭,毫无犹豫地穿透了心口,将自己幡然痛醒。
“——啊!!”他大叫一声,冷汗淋漓地睁开了眼。
“啪!”粉笔头精准地击中了脑门,掉在摊开的马哲书上滚了两滚。
讲台上的教授推了把老花镜,眉头皱得能夹死一个马克思:“这是课堂!你睡就睡吧,鬼叫什么?”
“天天讲课跟和尚念经似的,还不许人做恶梦了......”男生一脸起床气地站了起来。
他身量高瘦,穿着黑色夹克和牛仔裤。五官轮廓还带着高中生的稚嫩,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痞气。
教授不禁缩了头:“你、你小子要做什么?”
“这里苍蝇太吵睡不舒服,我回宿舍补眠。”他冷笑着收起书,背上书包,大摇大摆地往教室外走去。
“什么?”老教授气得胡子打颤,“你叫什么名字?期末等着挂科吧!”
“随、便。老子钱多多不怕!”
“钱多了不起啊!”
走到门口的人回过头,戏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他用食指在太阳穴附近画了几圈,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转身消失了。
“好......很好!钱多多你等着瞧!”教授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门口,咬牙切齿地骂道。
教室里响起一阵夹杂着笑声的窃窃私语,几个大一新生在下面交头接耳。
“诶,这哥们谁啊?大一就这么狂,还想不想毕业了?”
“梁少你都不知道?家里在省城挺有势力的,听说是混黑涩会的。”
“那怎么考咱们这破地方来了?”
“好像是高考失利,有一科忘写名字了。”
“靠,少一门还能调剂进一本?这货是清北尖子的料啊......”
嗡乱中,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胖子弱弱举起手,发言道:“老师,我才是钱多多。”
老教授眼角一抽,问道:“那刚才那小子是谁?!”
“他是历史系的,叫......”
“梁、焓!”
“梁是栋梁的梁,焓是火今口的那个焓。”c大校门外,男生悠闲地靠着墙根,冲摊位前戴墨镜的算命先生比划道。
老瞎子点点头,装模作样地在手里掐算一番,树皮似的老脸猛地一颤,震惊道:“我的天呐!”
梁焓来了精神:“怎么样?”
“老夫占卦四十余年,还从没见过这么衰的命格!”
“......”
“天格凶、地格凶、人格凶,实乃大凶之兆啊!”
“合着老子是个d罩杯。”梁焓抚胸问道,“那我是不是七日之内还会有血光之灾啊?”
“不是七日。”对方摇摇头,“是七小时内。”
低头瞅了眼腕表,指针正指向中午11点。梁焓嘿嘿一笑:“你知道我七小时后人在哪儿么?”
老瞎子扼腕叹息道:“不在此世了。”
“嘿,老头儿你再胡说八道我可不客气啊!尊老爱幼在我这儿不好使。”看到驶进站台的公交车,他掏出张纸币递了过去,“看你大冷天的摆摊忽悠人不容易,照顾你生意还一个劲儿咒老子......”
老瞎子没接钱,只是摇头:“年轻人,听老夫一劝,别上这辆748。”
“呀?神了。”梁焓惊诧地扭过头,“这么多公交都在这儿靠站,你怎么知道是748路?”
“废话。”对方麻利儿地一摘墨镜,“我又不是瞎子!”
邻市郊区的农田刚挖掘出一座古墓群,从规格看很可能是皇室陵墓。如果梁焓推测得没错,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遗失在时间洪流里的神秘国度。只要出土了能够佐证的王室文物,古代史的这块空白便能成功填补。
所以他才不要把大好时间浪费在学校里,去看那些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史书。当然,那地方还是得快去快回。若是翘课太多被导师通报,回家又得面临男女双打。
上了车,梁焓将书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搓了搓冻红的手,将手机掏出来关机。
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树影,他呼出几口白气,低喃了一句:“但愿这次能解开那个梦的谜。”
公交车拐过弯,开上了环路。在有节奏的颠簸中,他很快睡着了。
然而,这辆车所驶去的终点,是梁焓从未想到的远方。
2015年12月4日,南江省新闻媒体报道了一则交通意外消息:
今晚18点,泸安市郊发生一起重大车祸。一辆长途公交车从高架桥上侧翻坠河,司机与八名乘客受伤送医,一名男性乘客当场死亡......
坠入河中的瞬间,梁焓整个人都是懵的。
寒彻如冰的冷水无隙不入地灌进了衣服,如同成千上万根刺骨的钢针,不断蜂蜇着皮肤。他张口想要呼救,却只灌了一肚子冰水。窒息的灼痛在肺腑中蔓延开来,眼前黑暗逼仄,意识渐渐模糊,整个人不断沉向水底,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不听老人言,早晚下黄泉。”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又沙哑的声音。
梁焓听辨出了对方:“老神棍,是你?你...你是来救我的?”
对方喋喋怪笑道:“不好意思小朋友,你现在已经进殡仪馆了,老夫救不了你。”
“什么!我、我已经......死了么?”他才十八岁,还是个处男,既没谈过女朋友也没谈过男朋友,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挂了?!
“当然,如果你不想死,老夫也不是不能帮忙。”
“帮忙?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夫不是人。”
听老神棍解释了两句,梁焓才知道对方竟是传说中的神仙!这让他这位刚上(睡)完马哲课的无神论者大受冲击。
文昌星君,职称司命,隶属天庭底层公务员,专管凡人投胎转世。梁焓遇到他算是走了狗屎运,抽到了删号重来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帮我?”
“其实......这是个bug。”老头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你原本应该投胎在皇室,成为一位储君。结果我眼一花,手一滑,把你和一个同名儿的搞混了。”
梁焓:“......”
“这事儿也不能全赖我,都怪天庭延迟退休!老夫这把年纪早该享清福了,何必天天在你们这些孽缘里瞎掺合......”司命厚着脸皮嘟囔道,“和你同名儿的那位主儿,登基后干了一堆糊涂事,把龙脉和天命线搅得乱七八糟。老夫因为这事儿还被扣了五百年奖金,现在只好重来一遍,让你们各归各位。”
梁焓有点转过弯来了:“所以这车出事是你的锅?!”
“那是上头安排的,我一个打工的可没这么大权限。”老头儿耸了耸肩,“老夫还好心提点过你,谁知道你小子非要作死......唉,只能说天命注定,是祸躲不过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