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燕重锦,见过太子殿下。”面具后传来一个平波无澜的声音。听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口吻却比总角稚童沉稳得多。尤其是燕重锦三个字,像卷着霜碴儿的西北风一样吹面而来,令梁焓莫名一凛。
见对方仅拱手为礼并未下跪。他吸了吸冻得发红的鼻子,眯起眼开始找茬:“燕少爷进宫前没学过规矩么?本宫贵为皇储,难道还不值得你一跪?”
“殿下恕罪。燕某江湖中人,出身草莽不通礼制。”燕重锦不紧不慢道,“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天家之尊不在血脉,而在肩负社稷、心系苍生。若有朝一日,殿下能明白民贵君轻,能做到济世安民、德泽天下,重锦再跪不迟。”
“好!”杨太傅拊掌赞道,“燕小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地,难怪皇上会选你来伴读了。”
梁焓没料到孔孟之道在此地也有流传,更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就底蕴深厚,一时被噎得语塞,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
好小子,居然和他一个*接班人玩民本德治那套,逼老子飙历史车是吧?信不信老子倒档碾平你?
梁学霸磨了磨银牙,反驳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恪守人伦纲常,方可教化天下。是所谓知书而达礼,燕公子既然饱读诗书,为何不敬三纲,不遵礼节?”
“君子不拘小节。又何必惮于俗礼、畏于人伦......”
“三纲五常、宫廷体统是小节?”
“殿下莫急,我还没说完呢。”燕重锦眼神凉凉地一笑,“何况......燕某从来不是君子。”
梁焓:“......”这个时代的小人都如此坦荡么?
杨太傅被二人的争辩骇得不轻。要知道太子向来懒散,连四书五经都未通读。而燕重锦出身商贾之家,由燕不离那样的江湖武夫一手带大。两个十岁小儿,竟能引经据典地论道辩法,而且措辞严谨、逻辑缜密,简直是逼死神童的节奏啊!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俩一个是21世纪穿来的高材生,一个是活了三十多年的柱国大将,估计会直接撞柱自戕。
学监大殿中央,梁焓和燕重锦冷眼对视,互不相让。如同考场之上,一个作弊的遇上一个开挂的,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梁勇士认为,真的猛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和脸。是以非常强硬地要求燕重锦露出本来面目。
“殿下确定?”
“自然。你是长得见不得人么?为何遮遮掩掩的?”
燕重锦无奈地摘下了面具。
“卧槽!!”梁焓只看一眼就吐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坑坑洼洼满是疤痕,连五官都分辨不清。灰白的面皮上密布着莲蓬似的黑洞,蜂巢蚁穴般的孔洞深处,似乎还凝结着黑黄的脓包和血痂。
杨太傅也吓得腿软,合着老眼道:“燕、燕小公子,你何故成了这副模样?”
燕重锦哀戚地垂下头:“说来你们也不信,是铁藜子先动的手。”这张丑裂苍穹的人皮假面是池月给的,据说曾经吓躺了半个江湖。他本以为对方是吹牛,现在看来月爹爹还挺谦虚的。
梁焓脸色惨白地捂着胸口,虚弱地摆了摆手:“你还是戴上面具吧。”
“殿下不是嫌我遮遮掩掩的么?”
“本宫错了还不行?谁知道你长得这么不拘小节......tt”
虽说这招阴损了些,不过跨入东宫的第一关总算过了。看了眼心有余悸的一老一少,燕重锦忍着笑意,重新戴上了鬼脸银面具。
东都城北。廉王府。
桂堂点灯,月满西楼。
琥珀色的酒浆无声地斟满玉杯,屋中漫起一股芬芳醉人的香气。梁昱放下执壶,让筷道:“公公请用,这是母妃当年酿的‘小金桂’,本王一直没舍得开封。”
坐在膳桌对面的太监老脸一颤,眼含热泪道:“殿下太客气了,这可折煞老奴了......”
“母妃说过,酒者,忧也,友也。她生前以酒浇愁,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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