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香梦沉酣,颜筝次日醒来时,天色已近晌午,高悬的烈日炙烤大地,迎面一阵闷热之气扑鼻而来。
她推开窗棱,看外面日头已经顶天,想来此时约莫将近午时,她还是头一次起得这样晚,又是在段青衣的小院客居,不由便有些羞涩起来。
炙热的光线顺着隙开的窗户漏入,照映在她手腕上。
她垂头轻轻将布条打开,露出新嫩的伤疤,她不由松了口气,心里想着段先生的药果然神奇,才过了一夜伤口就已经愈合,只要不沾水,继续上药,想来不过几天就能彻底好的。
她心里欢喜,便神色轻松地跳下榻去,许是因为动作有些大,身上淡紫色宽大的袍服不由滑了下来,露出她洁白莹润的肩膀,她忙将衣裳拉起,又皱着眉头想道,云大人的衣裳到底大了些,穿着这身行动不便,倒不如躲在这屋子里得好。
正想着,她瞥眼望到窗口前正对一口井,井边有一张石几,上面摆着铜盆牙布巾牙粉和口杯,她昨夜失落的布包被掸掉了灰尘也耷拉着放在旁边,虽还能看得出它曾经历过波云诡谲,但看起来已经比昨夜她掉落它时要好得太多。
颜筝心中一动,晓得这是云大人替她准备下的。
这三月间她受尽了磨难,有个人能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她就特别感念。
云大人昨夜的相救相护她瞧在眼里,落难之中被体贴照顾的感受太过美好,竟令她一时忽略了他曾经是个多么残暴冷酷的男子,她对他根深蒂固的恶感,忽然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护着身上的紫衫将包袱拿了进屋。
还好,虽然外头脏了,但里面的衣裳却还干干净净的,她摸了摸藏在衣角的金锭,硬硬的,都还在。
这时,忽从远处传来惊马的嘶鸣,颜筝便忙挑了身利落的月白色裙衫穿上,将长长的墨发束起绾住,去了院中匆忙洗漱过后,便往马鸣的地方跑去。
小院的西侧是一处旷阔的空地,云大人一身深紫色的锦缎袍服,正在驯服一匹枣红色的狮鬓云骢,段先生也在一旁协助。
狮鬓云骢产自西域九国中的大宛国,这马是出了名的烈性,倘若驯服者没有足够强悍的气势和技巧,它是不会轻易臣服的,但它又特别忠诚,一旦臣服认主,今生便只供驯服者驱使,直至老死。
元湛费了好半天力,才勉强将那狮鬓云骢制住,一瞥眼看到颜筝过来,便忙喝道,“这马太烈,此处危险,你快回屋去!”
正说话间,狮鬓云骢便趁着他分神之际一个回旋,将他甩下,幸得他身手矫健,稳稳地落在地面,倒不曾受伤。
元湛心里想着今日恐怕是难以驯服这烈马了,便叫了身侧的马倌将狮鬓云骢带回马厩去。
这时,颜筝轻轻扯动他袖口,低声问道,“能不能让我试试?”
她的目光里带着雀跃,语气里有深浓的期盼,这份认真让元湛不忍拒绝,但是狮鬓云骢实在太难驯服,他自认精于马术,又有些功夫底子,都难以令这马对他臣服,更何况是颜筝这样一个身有受伤的弱小女子?
他摇了摇头,“你别看这马生得好看,性子可暴烈得很,她劲道大,能将人甩出几米开外,前些日子,她还将这里最好的驯马师给踢伤了。”
颜筝晓得这是云大人委婉的拒绝。
她攥着他袖子的手便更紧了,目光里的殷切期待闪闪发着光,“狮鬓云骢性子高傲地很,要驯服这样的烈马,必须得一鼓作气,倘若你接二连三地放弃,那她的脾气就越发执拗,越是到后来就越难驯服。”
这是祖父颜缄告诉她的诀窍。
每种烈马都有自己特殊的脾性,要驯服他们,也要对症下药。
譬如南山国的青骓,就要循序渐进,若是驯得太猛,过刚易折,反而对马匹不利。
但狮鬓云骢却是极高傲的品种,最好便是一次便将它降服,假若不能,那此后,便会一次比一次更难。
段青衣兴味地问道,“姑娘也晓得狮鬓云骢?”
大宛国远在西域九国极西,离夏朝数万里之遥,从那里运过来的东西耗资巨大,是以价格极贵。譬如狮鬓云骢,在大宛国能值千金,运到夏国途中损耗与路资合算下来,就得达到万金一匹,再加上商人赢利,没有两万金买不来这样的宝马。
这样的马匹,莫说是区区一个弱女子,就是皇城的公侯子弟,也顶多只闻其名,晓得世上还有这样一种神驹。
可这位颜姑娘,却能一眼叫出狮鬓云骢的名字。
颜筝不晓得元湛有没有将她的身世告诉过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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