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的所有人都在场,只少了一个人。
何导猛吸了一口烟,面色凝重,询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老吕是何导多年的烟火师,拍过不少大场面,他老老实实道,“昨晚看见葫芦最后一面,今早去敲门,发现屋子里都空了,东西都不见了……他同屋那个进城弄保险了,屋里就住着他。”
“晚上没人瞧见?”
“没有,大家都没听见动静。这附近晚上也没车,不知道他怎么出村的。”
“给他家里打电话了么?”
“打了,他妈住农村,耳背,问了也不知道事儿。葫芦原来一个人城里租房住,房东也不清楚。”老吕越说语气越虚,对面何导的神色可不好看。
“这龟孙儿,不管老娘,自己跑了。”何导一脚踩灭烟头,骂了一句,冷声道,“行了,让人盯着他妈。”
老吕想了想,又补充道,“其他人说葫芦原来老借钱,数额还挺大,组里大家渐渐拿不出来,后来就没消息了……”
何导眉毛一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两年前吧,最近一年没再借过了。”老吕欲言又止,“不过他也没什么可抵押的……”
“你怀疑他私下借过?”
“不清楚,他没说过……”
何导目光一暗,他是打烂仗出身的导演,对这些弯弯绕绕还算明白。葫芦那种人穷得叮当响,存不住钱,也没身份信用资质,银行不可能贷款给他。他只能找些民间私人借贷,高利贷款,但风险性也大了。
这种民间贷款公司,钱的来源不明,谁也不知道葫芦是帮谁做手脚。
“他跟了我好几年了,一直挺踏实,我真想不到……”老吕哑声道,他们这个行业大多是师傅带徒弟、教手艺。老吕应当说对葫芦极为熟悉,从没想过他能那么沉得住气,还那么能演。
剧组出事好几天了,葫芦毫无异常,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完全不惹人怀疑。
“行了,接下来的拍摄长点儿心吧。”何导弹了弹桌上的烟灰,淡淡道,“我可不想退休前砸了饭碗,更不想吃上牢饭。”
老吕喏喏地应了。
白泽在《红布》接下来的拍摄再没出过意外,而且演技渐入佳境,似乎慢慢进入了阎二后期的状态。这让何导极为惊喜,他本以为这次爆炸会影响白泽的情绪,但似乎反而是个突破。
白泽以前没恨过什么人,更没怨过什么,对负面情绪的表达不够深刻。但他现在似乎有参考目标了,他对陈振华的不解、厌烦、排斥、愤怒等等,都可以运用在表演角色上。
“你觉得我变了?不,我是看透了。”阎天冬身穿黑色的外套,端坐在长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佛珠,睫毛轻垂,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孤身一人来,孤身一人走,有什么意思?”
“什么家?什么国?都是骗人的把戏。”他懒洋洋道,“麻痹精神的毒\药罢了。”
“cut!这条很好,保持这个状态啊!”何导相当满意,又到李勤旁边去看了一遍。
饰演阎决明的黄生也赞许道,“白泽,你可以啊,说实话这回你没准能拿奖……”
黄生是拿过影帝的人了,自然清楚各大电影奖项的倾向,《红布》的题材就很讨评委们的喜欢。黄生不敢乱说电影的票房,但对评委的审美取向还是大致能有认知的。阎天冬这个角色就像是奔着拿奖去的,说不定能拿到个最佳男配。
白泽勉强笑了笑,不过情绪似乎不是很高。
黄生见怪不怪,理解他现在的状态,“还没出戏呢?行,你自己先调整调整吧,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白泽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地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借用自己的经历激发表演感情,效果很好,但比较难出戏。阎天冬的角色性格会有一点影响到他本人。白泽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消极的状态,他和阎天冬还是有根本上的不同。
阎天冬觉得人生失去了趣味,寿命的长或短没什么不一样,都只是活着而已。但白泽并不想这样,他只有十年的时间,要珍稀每一天。
“十年后你掌管我的身体,我就死了么?”四下无人的时候,白泽向楚莫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