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缓缓从榻上下来,平缓淡然的朝凤瑶靠近,直至站定在凤瑶面前,他稍稍将右手一抬,露出了掌心的瓷瓶,随即朝凤瑶勾唇一笑,柔和道:“凤瑶,赢易的解药。”
这话入耳,顷刻之际,心如滴血,一层一层的往下滴。
再见颜墨白那满身凌乱的衣袍,那凌乱的墨发,甚至那敞露在外的胸膛,突然,她只觉满脑子都在欺负沸腾,一股股震怒与煞气,层层翻腾而起。
“你便是为了这解药,与司徒凌燕,**了?”
她沉默半晌,才强行镇定,低沉沉的出了声,奈何无论怎么压制,心底的震怒与颤抖之感仍是四方升腾,连带着脱口的嗓音,也变得颤抖不堪,摇晃不堪。
身子骨也是僵硬之至,若不是手指强行撑在竹椅上,此番早已是软坐在了地上。奈何即便如此,她却务必得好生站着,从而暗自咬紧牙关,去努力的在他面前站定,努力的在他面前淡定,甚至努力的,要在他面前来维护残存不多的尊严。
却也仅是片刻,颜墨白深眼凝她,薄唇一启,突然幽远重重的道:“解药是一回事,**,是另一回事。司徒凌燕与我,终是经历过生死,甚至,有一段旧情。”
这话入耳,犹如重锤击身,凤瑶强行而来的镇定,终是在这一刻被击得分毫不剩。
她身子骨再也支撑不住了,僵硬酸涩的两腿陡然脱力,整个人顿时摔倒在地。
颜墨白眉头一皱,当即蹲身下来,欲要伸手扶她,她则捉稳了火把,缩着身子朝后猛退了一步,待得他探来的手僵在半空,她才咧嘴而笑,阴沉沉的笑,“如此说来,你并非是为了换取解药而与她**了?而是你颜墨白与她司徒凌燕旧情复燃,从而**了?”
他眉头又是一皱,面色有些白,不说话。
他如此淡定无声的反应,无疑是再度击中了凤瑶心头的震怒,她终是忍不住了,抬手便猛的捉住了他的肩膀,猛烈的摇晃几下,阴沉冷冽甚至嘶哑颤抖的道:“颜墨白!你岂能如此欺辱本宫!你曾与本宫说过,此生之中独取一瓢,而今你是忘了吗?你今夜也还为我吹奏了那首曲子,你如今也忘了吗?你让本宫对你动心动情,而今,你便是要以一句旧情复燃来应付与搪塞本宫?你究竟将本宫当作什么了?是否是自始自终,你对本宫都并非动情!你不过是想将本宫高高捧起,从而再重重的摔下去,让本宫此生好好生生的再体会一番从云端跌落的感觉,跌得粉身碎骨的感觉?”
冗长的一席话,颤抖十足,也狰狞十足。
因着心绪太过上涌,心头太过震怒与悲凉,是以此番的面色,也显得苍白之至,那双凝在颜墨白身上的瞳孔,也瞬时积满了血丝,满眼狰狞的血红。
她紧紧的抓着颜墨白的肩膀,浑身颤抖着。
颜墨白也一直紧皱着眉,漆黑的双眼,静静的朝她凝着,望着。待得望了半晌后,他才稍稍伸手,欲来揽凤瑶的肩膀,凤瑶则蓦的伸手,一把将他的手全然打开。
他面上蓦的漫出了几许复杂与幽远,终是全然缩回了手去,而后薄唇一启,幽沉厚重的回了话,“我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历来,都出自肺腑,并无虚假。”
“那今夜呢?你如何会背着我与司徒凌燕**?你若当真心系于本宫,怎能如司徒凌燕如此纠缠?”凤瑶颤抖的问。
他瞳孔越发幽远,漆黑之中,似在散着光,逐渐的,无焦。
待得半晌后,他薄唇一启,也幽远之至的回了话,“有些事,不得不做罢了。”说着,嗓音顿了顿,则是片刻后,再度道:“有些情,也不得不承。”
这两句话入耳,凤瑶目光一滞,满心之中那略微浮起的半许期望,终是随着他这话全数的击散开来,甚至于,碎裂得连渣子都不剩了。
是了,有些情,不得不承,有些事,不得不做,这颜墨白啊,不曾忍心伤害司徒凌燕,却是忍心,伤害她姑苏凤瑶了。
又或许,此生她姑苏凤瑶,本就该段情绝爱,不可再对旁人动得丝毫感情,往日司徒夙便已是将她从高高在上的云层里彻底扯下跌落在了泥泞里,她本是摔得粉身碎骨了,本是千疮百孔了,便早就该无情无义,不该对任何男人,抱存半点妄想。
而今,她逆命而为,终是自食恶果了。只是可笑的是,她前一刻还在赢易面前百般维护颜墨白,却在这下一刻,这颜墨白便用实际行动,彻底的将她上一刻对他的维护彻底变成了笑话。
是的,笑话。
此番的动情,不过是场天大的笑话罢了。无论是往日的风光大嫁,还是而今的情义相许。这颜墨白啊,终是与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将她姑苏凤瑶如野狗般玩得团团转,而待全然明白与醒悟,她姑苏凤瑶,终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思绪沸腾翻转,浑身发颤发抖,全然抑制不住。
她努力的紧咬牙关,努力的强行按捺心绪,也努力的想要在他面前维持一星半点的傲骨与尊严,奈何,心绪太过浮动,怒意与悲戚太过浓烈,便是紧咬牙关,便是手指紧握成拳,也不见得能压制住沸腾的情绪。
她只觉得心口发痛,狰狞的发着痛,也觉眼睛酸涩难耐,入骨入遂。她顿时垂眸下来,深呼吸着,浑身全然紧绷,道不出话来,也不想再言话。
半晌,颜墨白突然伸手过来,将掌心的瓷瓶塞在了她手里。
“这是赢易的解药,兑水让他服下,一刻之内,便能解毒。”
他低低的出了声。
凤瑶蓦的捏紧了瓷瓶,力道之大,几乎都快将瓷瓶捏碎,却也待瓷瓶略微扬起细微的碎裂声时,她才突然如梦初醒似的顿时松了力道,待目光朝瓷瓶扫了一眼,而后便咧嘴笑了,狰狞磅礴的笑了。
“哈哈哈哈,解药。是啊,我还得谢你给我解药。也还得谢你,将本宫高高的捧起,再狠狠的将本宫摔得粉身碎骨了,彻彻底底的,让本宫再度体会了一回人心的险恶。颜墨白,论及谋略,本宫终是比不上你,但若论及仇怨,本宫并不会输你,你今日如此负我欺我辱我,我日后,定不会放过你!绝不会放过!”
阴狠冷冽的嗓音,嘶哑颤抖,却是她用尽全身力气言道出来的。
待得嗓音一落,她全然无心再顾颜墨白反应,仅是手脚并用的开始站起身来,随即踉踉跄跄的开始转身离开。
浑身,似如被掏空一般,疼痛入髓,心口的疼痛,也猛烈之至,揪痛难忍。
从不曾有过哪一刻,她会疼痛至此,本以为世上最是伤心绝望之事她已在大旭覆没之际全数经历过了,却终归还是不曾料到,她姑苏凤瑶,终是再度败给了情爱,败给了,一个男人。
足下,颤抖踉跄,亦步亦趋之中,身子不稳,行走得也极为艰难。
凤瑶捏紧了手中的瓷瓶,强行镇定的往前,则待出得帐子,冷风蓦的袭来,仿佛击碎了全身的铠甲一般,连带眼睛,都开始抑制不住的酸涩开来。
人心险恶,她在这尘世沉浮,终还是嫩了些。只是如今本想坚强,本想潇洒的离开,但待几番努力之后,却是做不到的。
毕竟啊,太过有心,此行与颜墨白携手而前走得太过不易,那些所有的历程与互相扶持的场景,便全身深刻的印在了心底,一时之间难以全然挥却。又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自己难以真正的清冷与潇洒。
就如往日的古训所言,爱之深,也恨之切。
是啊,爱之深恨之切,她对颜墨白,竟已是……爱之深呢。
呵,呵呵,呵呵呵……
一路往前,她一直勾唇笑着,惨白的面色凄凉诡异,使得每番路过的兵卫朝她一望,皆吓得面色大变。
待终于抵达赢易的帐外,凤瑶终是回神过来,随即稍稍抬手,迅速擦净了面上的泪痕,而待一切完毕,正要继续踏步往前时,突然,一双手顿时伸来,蓦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瞬时,一股熟悉的淡香萦绕入鼻,便是不回头,也知身后突然过来之人是谁。
刹那,心口的排斥与抵触感也再度升腾而起,待得想猛烈甩开他的手时,他的指尖则蓦的用力,拉着她便入了他的怀。
他衣衫依旧凌乱,单薄狰狞,似是此番出来不曾整理过衣衫,更也不曾披件外袍御寒。凤瑶也无心顾及他是否发冷发寒了,待得被他拥入怀里后,她便肆意的挣扎。
他也似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她抱住一般,那双横在她腰间的手分毫不松,甚至越抱越紧,似要全然将凤瑶扣入他的皮肉甚至骨髓一般。
待得凤瑶被他抱得挣扎不了之际,他终是垂头下颚,瘦削尖峭的下颚似如无力般抵在了凤瑶的肩头,低声幽远的问:“凤瑶,你可是恨我了?极恨极恨?”
他竟还敢问出这话!
凤瑶满目起伏发颤,冷笑重重,着实不料都到这时了,这厮竟还能堂而皇之的问出这话了。
“怎不恨!你如此欺辱戏弄于我,我怎不恨你!”说着,嗓音越发嘶哑而挑,暴怒狰狞的道:“你此番跟来作何?怎么,是突然觉得放走本宫,定如放虎归山,从而便过来想要斩草除根的要本宫性命了?倘若当真如此,你若还是男人的话,便即刻松开本宫,与本宫好生单打独斗的斗一场!若本宫武功不济葬身在你手里,本宫无话可说!”
这话一落,颜墨白紧紧环她,并不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