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展示,江东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交州,这是示威。
只不过,在数百人之后,营寨内部的帐幕、或者攻方设施之类都难免松散,规格也乱七八糟。隐约间还能听到有士卒窃窃私语的声音。庐江雷氏部曲断不容如此,但这情形对江东人来说,大概算不得什么。
在辕门前迎候的,则是步骘的副手孙桓。
隔着数十步,孙桓甲胄铿锵,迎上前来行礼:“续之将军,请随我来。”
这少年武人看着雷远,眼神颇有几分不忿。这几日雷远已经听说了,孙桓是孙氏宗亲中极受重视的后起之秀,十六岁就出任武射吏的副手,且能得将士拥戴。或许在孙桓眼中,比他年长八岁的雷远,是个特殊的竞争对手吧。
雷远只微笑以对。
他牵马而行,跟在孙桓身后,沿着曲折步道走向中军帐。
走了一里多地,见到步骘站在中军帐门处等候。
雷远大步向前,两人各自叙礼,寒暄几句,入帐落座。
李贞、叱李宁塔两人,站在雷远身后;黄晅作为属吏,陪坐在下首。王跃和装作扈从首领的沙摩柯两人,带着扈从们一起候在帐外。
营帐内外,另外也有江东的将校、卫士簇拥。
方才坐定,步骘清了清嗓子:“续之将军,有件事我也是刚晓得。想了想,不该欺瞒盟友,须得尽快通报足下。”
“何事?”
步骘站起身来,拍了拍主位之后的巨大舆图:“三天前,我江东的昭信中郎将吕岱、奋威校尉全琮,已经越过了扬州、交州之间的大庾岭通道。他们领兵万人,直取南海。这时候,可能前锋兵马已经要到达合浦,包抄苍梧郡了。”
雷远身后的李贞倒抽了口气。
李贞跟着雷远数年了,挺能凑趣。虽然这消息此前范巡已经说过,但毕竟出于士燮的猜测。雷远让关平领主力兵马前去迎敌,其实担着几分风险。直到这时候步骘亲口承认,李贞抽这口气,意思大概是,我家将军真乃神人也,是暗中吹捧雷远。
然则步骘可能误会了,觉得李贞的声音出于惊惧。
步骘半转过身来,凝视着雷远,和煦的神情中多了压抑不住的喜悦。连带着他摩挲舆图的姿态,也带出了志得意满的睥睨气势。
随着吕岱等人到达,江东之兵在交州的力量翻了一倍。又因为士燮本部的溃败,他们攻城略地全无阻碍,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地位。在这样的局势下,雷远能做什么?荆州能做什么?
他们的兵力虽然精锐,却终究少了点,步骘有信心将他们继续牵制在广信周边。他想过,自己可以再等几天,等吕岱等人挥军抵达,再启谈判,用实力说话;但他最终决定,直接向雷远摊牌,就在此时此刻,迫得这荆州重将退让!
眼下雷远的扈从如此吃惊,就证明自家的举措无误!接下去正好继续言语施压,以让雷远失措!
雷远站起身,立到步骘身边,看看舆图。
“南海?合浦?”他轻声笑了笑。
步骘不知雷远在笑什么,他看看雷远。
两人这时候距离极近,他才感觉到雷远周身顶盔贯甲的巨大压迫力。此前双方对坐谈话,周围甲士扈从环侍的时候倒还罢了,步骘并不在乎,甚至暗中嘲笑雷续之毕竟是江淮匪寇出身,未免太过惜命,缺了点气度。但这时候,双方的距离不过四五尺,而雷远的眼神中,分明带着冰寒刺骨的杀气!
步骘忽然想起了三天前的那次会面。他忽然明白了,正如那一次,雷远是真想杀人,这一次也是!
步骘下意识地狂叫一声,向后猛地仰身,想要躲开眼前这毫无顾忌的凶人。
可哪里还来得及?
随着雷远手臂挥出,长刀锵然出鞘,中军帐内寒光一闪。
一抹嫣红的血,顺着刀锋的轨迹飞出,溅在宽大的舆图上。
步骘原本容光焕发的面貌瞬间扭曲,他抬起双手捂着喉咙,喃喃道:“为什么?你……你怎么敢……”
更多的血像瀑布一样,翻卷着泡沫,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步骘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