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图是他年少时在江淮各地游荡而来的积累,一笔一划都是亲手画的。上面的城池、要塞、道路、河流、桥梁、渡口,全都深深记在心里,其实不用舆图,他都能在脑海里清晰地复刻出周边的广大地形。
但有个地图,好像总觉得直观些。
他的手指沿着地图上标记的河流道理缓缓移动,轻轻念叨着所经过的那些地名。
眼前忽然多了一双纤纤素手,扶着油灯为雷远照亮。雷远抬头,看到一个美貌女子,含羞带怯的站在身前。也不知她是何时进房里的,外间的扈从竟然不报。
想来因为此地是灊县,自家故旧亲朋实多,有些事,扈从也不好拦阻。
“你出去吧。我这里,无须人伺候。”雷远客气地道。
他的言语虽轻,落在那女子的眼里却犹如响鼓大锤,她倒退几步,眼圈当场就红了。
“含章!”雷远扬声道。
李贞应声入来。
“带她出去。”雷远道。
李贞愣了愣,待要解释,雷远截断他的话语,沉声道:“立即办!”
李贞满头大汗地领了那女子退出去。
雷远站在寝室门口,看着李贞出去又回来,向他招了招手。
他的眼神使李贞瞬间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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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领二十军棍。再有下次,你也不用留在我身边了。”雷远道。
李贞膝行而出,很快外面院落就响起责打军棍的噼啪声响。
雷远摇了摇头。
老实说,这是军中常事,雷远也不至于身怀道德洁癖,非要摆出圣人架势。但李贞被责打的事情传出以后,应该就能阻止很多人献媚的企图了。身在敌前,他实在没那精神,更没那兴趣。此时此刻,他脑子里盘算的唯有战局。
可是对下一步的动作,他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吴侯遣己军翻越灊山,目的是要求雷氏部曲为江东兵马阻断东来的援军。但雷远并不刻意以此为目标。玄德公要求雷远尽快造成声势以吸引曹军主力,以庐江雷氏的力量来说,这倒不难。
然而雷远深知吴侯用兵之能。如果曹公主力前来,十个吴侯捆在一处也非对手;甚至哪怕曹公不来,在雷远熟悉的那段历史上,吴侯也被曹军各路将帅当成了刷战功的背景。
那么,如果吴侯注定失败,雷远在江淮间的一切行动,都得保证己方能在失去江东支持的情况下安然退走。
这两者是相互冲突的。
如果要尽快造成声势,无非攻城掠地;但要自保,又最好龟缩在灊县,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这两者之间怎么把握?如果要攻城掠地,灊县周边无数城池,接下去该往哪里着手?寿春?六安?或者安丰?
这几处城池的战略价值和重要程度依次递减,行军路线和后继退兵的安全程度则依次递增。究竟作何选择,倒真的难以决断。
此时李齐在外间道:“将军,我们在本地兵营里,搜到了一份六安转来的紧急军报。”
“哦?快快拿来我看。”
李齐把军报奉上。
雷远打开一看,上头说,江东军情已被侦知,合肥守将张辽已严阵以待,要各郡县安心守御,不必惊慌。伏波将军麾下大军数万,三五日内即至庐江支援。他赶紧看看此信落款时日,乃是两天前发到灊县的。
“伏波将军?夏侯惇?”雷远喃喃自语。
李齐问道:“将军?”
“城中重要的文武可有投降的?叫几个过来,我要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