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公竭力展现善意,可这些旧臣豪门对荆州的戒心依旧。
今日应到而未到的三成,便是对所谓荆益联盟毫无信心的一批人,其中有的如许靖这般,年纪高迈却依旧活力四射地展开叛逃,也有的刻意拒绝响应玄德公的召唤,以此表达坚决不予合作的态度。
甚至今日来到的这些人里,也有许多满心观望的念头,在他们看来,曹军的力量如此强盛,没准什么时候荆州军就会崩溃吧。
雷远摇了摇头,匆匆入内。
殿堂太大了,显得深邃而阴暗。里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荆州和益州的官员泾渭分明,彼此低声讨论着什么,使得嗡嗡人声不散,像是能在殿堂顶部聚集起缭乱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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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远四面望了望,见不到几个熟识的将领,可能领兵之人都已经散出去弹压局面了。吴班倒是在场,与他的堂兄吴懿一起站在益州人的队列中。而诸葛亮、庞统、赵云等重臣站在最前列,看起来都是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雷远不敢打扰。
正要往文官列中走一走,赞礼官高声呼喝:“左将军到!振威将军到!”
随即,玄德公携着刘季玉的手臂,从后堂绕了出来。刘季玉好像还挺坦然的,倒不似常人失去权柄那般沮丧。
两人在堂上站定,分为左右并肩落座。
众人立即肃立。
随即诸葛亮起身。
益州文武们都还不曾见过这位玄德公的肱股之臣,当下许多人悉悉索索地讨论了几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诸葛亮笑容可掬,没有一丁点征服者的架势。他和和气气甚至有些絮叨地向众人问好,长长地说了一通荆益两州携手的巨大作用,列举了近来双方合作的重大成就,感谢了刘益州对荆州军的信赖……唯独不提有关北方战事的消息。
在他繁冗绵长的言语间,下方的益州文武们明显地躁动不安,可诸葛亮对此视若无睹,依旧谈着那些没啥实际意义的话题。
终于等到诸葛亮告一段落,略微缓了缓语气。一名班位靠后的益州官吏闪身出列:“诸葛军师!”
诸葛亮看看他:“不知足下是?”
法正前趋几步,在旁道:“这位乃是牛鞞长李邈,李汉南。”
“原来是李氏三龙之弟,久仰,久仰。”诸葛亮颔首示意:“汉南先生,有何指教?”
“却不知曹军的具体情况如何?昨夜我等都听说有紧急军报,说曹军二十万,已陷葭萌?”
“哦……哈哈,哈哈哈……”诸葛亮笑了起来。
“汉南先生,此事怕是个误会。”诸葛亮向刘备、刘璋二人施礼告罪,随即向前几步,从二位州牧身前的案几上取了一份信件。
他将之交给法正,继续道:“请孝直将这军报给诸君传阅。昨日确有我方军报,说的是曹军一部抵达了陈仓,似有南下往汉中的意思……或许是荆益百姓的口音不通,所以听岔了?哪里来的二十万曹军攻陷葭萌?二十万曹军南下?以关中之荒残,他们吃什么?这不是笑话吗?”
那份军报随即被传了下来。
李邈有些手足无措。他探头看看队列前方,那些益州的高官们正在传阅军报,没谁理会他。
他咬了咬牙,大声问道:“既然昨夜是有人误传,为何左将军不遣人尽快解释,以消解城中慌乱呢?”
话音未落,法正已经发怒:“荒唐!事关军机要事,怎么能夤夜满城去宣扬?那般做法,何其轻佻!今日本州官员齐集,诸葛军师不是给你解释了吗?李汉南你还要如何?”
李邈下意识地想要指责,明明昨夜传递军报之人摆出十万火急的架势,怎么这会儿就没事了?何况就算你现在解释,昨夜那些逾墙而逃之人、今日不愿前来与会之人却不晓得……
他忽然间脸色惨白。他明白了,于是只觉得,那些人简直蠢到了家。此前双方攻守敌对时倒还罢了,如今刘季玉身在城中,这三成官吏,就急着向曹操输诚?诸位须是吃着益州俸禄!
与此同时,为了曹军南下忧心一夜的雷远忽然觉得有些牙疼。明摆着是上火了,半边牙龈都肿了起来。
他还记得前几日里,诸葛亮言辞铿锵地对庞统说道:如果那些益州旧臣违背法令,自然有律法来惩治;如果他们阳奉阴违,也有升赏贬斥的手段,无论如何,绝不能滥用阴谋。
嗯,这当然不是阴谋,这只是……这只是……
雷远往左右看看,发现荆州同僚们好些都冷笑出声,于是他也跟着嘿嘿冷笑,以助长己方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