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稳固自然好,可那对大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玄德公派雷远来宕渠,任务是截断米仓道,阻止张鲁或曹操的力量渗透向南,而不是要他坐守城池。如果徒然死守一个宕渠城,而使曹公、或者张鲁的势力在巴郡大涨,那此行就算是失败了。
孤军身处千里之外,又将面临强敌,其中有多么危险,多么困难,雷远不是不清楚。所以他刚知道有曹军进入巴西时,第一反应是沿着原路退回荆州。
但稍许冷静下来以后,雷远就明白,正因为曹军来了,所以自己绝不能退。
仅仅听说有曹军大将出现的传闻,巴西太守就吓得退避三舍;如果己方再退,蜀中各地官员们势必出现连锁反应,将会有更多人畏惧、动摇,甚至有许多人加入到曹军的行列中……而这种人反噬旧主,往往会特别的凶狠。
当曹军挟裹更多的力量,进而由巴郡威逼蜀地的时候,恐怕就算玄德公紧急入蜀,也很难扳回局面了。
所以,接下去还得想办法,要尽快地压制住敌人的势头,进而联络汉昌、宣汉等身处深山的城池,将巴郡掌握在手中!
可是敌暗我明,纵使自己决心已定,又该从哪里着手呢?
雷远的心思兜来转去,不知道盘算了多少遍,原本没有头绪的,还是没有头绪。
“沙摩柯呢?”巡视的是沙摩柯的营地,却没见沙摩柯本人呢出现,使雷远有点不快。
“晚饭后就带人出去了,说要找找有没有适合的植物,他要赶制一些毒箭,以防万一。”
雷远确实听说过蛮夷有用毒箭伤人的,大概是某种名为乌头之毒,但具体提炼起来有些讲究,毒箭制作以后又无法长期保存,所以产量极少。这会儿沙摩柯突然想起这档子事,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使他格外警惕了。
五溪蛮和巴郡蛮虽然种落不同,但千百年来联系不断,沙摩柯身为蛮王,自然有些独特的渠道。雷远很想问问,他知道了些什么,但沙摩柯身份特殊,雷远又不能完全以部属视之。
“等蛮王回来以后,你们记得告诉我一声。”他强忍焦躁情绪,故作从容地吩咐,旋即又说:“我们上城去看看。”
天色已经昏暗。晚间起了风,把插在城头的旗帜吹得噼啪作响。原处的军营影影绰绰,城池以外的平原和山林都黑乎乎的。
“晚间的游骑、寻哨和值守将校可都安排好了?”
郑晋闪身出列:“游骑三十人,分作三队,每队配以两名本地豪族遣出的向导,每隔一个时辰派出一队,向北放到三十里外。第一队由王北亲自带着,半个时辰前已经放出去了。城池和营寨的巡逻、哨探、值守将校也全都安排已定,分作三班,每班都有专人总领。”
雷远点了点头。
他不想在城头多耽搁,免得给人留下紧张不安的印象,于是很快就转过身,打算沿着来时的甬道下城去。
刚起步,簇拥在身边的部属们忽然一阵躁动:“有人!北面有人来!”
雷远脚步沉稳地回到城垣边上,手扶雉堞向外探看:“哪里?”
“将军,你看!”李贞为他指点方向。
来的只有五骑,纵马奔驰的速度极快。当他们奔到近处时,雷远认出来,为首的赫然是王北的得力部下、曾经在三峡小学中进修过的钱跃。
他与另外三名斥候骑兵簇拥着一人。此人背后有数支箭矢没入躯体,马匹奔行过程中,整个人软绵绵地伏在马背上起伏,看样子已然垂危。
雷远神色不变,向李贞挥手道:“那人是谁,为何来此,你去问一问。”
李贞三步并做两步地下城去了。过了会儿,他又喘着粗气,匆匆奔回城上。
“将军,那人是汉昌长狐笃的部下,背后的伤势很重,快要不行了。他说,今日早些时候,杜濩、朴胡、袁约三人尽起部众猛攻汉昌城,请宕渠这边速发救兵,迟则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