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的考场在崇政殿的两旁,考场中整齐摆着一排排二尺多高的小桌,桌后是方凳。
在北宋前期,考桌唐制的几席,考生要屈膝就席,俯首据案。
极不舒服。
到北宋后期,宋人已习惯了坐椅子,再学古人实在苦不堪言,所以南宋延续北宋后期制度,弃用几席采用桌椅。
小桌上贴着考生的姓名,摆着御赐的笔墨纸砚。
都是上好的贡品。
考生考完后,可以带走,算是官家的赏赐,也算是自己人生最重要一个阶段的记忆。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用以改错字的小刀。
因为试卷是特制的宣纸白榴,比一般宣纸厚一倍多,很难书写,如果写错了字,不准涂改,只能用小刀把错字轻轻地告去再写,否则就视为‘脏卷”。
以前是不予录取,现在则直接落到三甲以后,一样很惨。
终于坐在宏伟大殿的考桌前,年轻的贡士们不禁感慨万千,他们回想起自幼头悬梁、锥刺股、五更起、三更眠,经过那么多考验、那么多失败,才坐到这个大殿中。
心中充满了希望、兴奋,与患得患失,许多人竟久久不能平复……。
李凤梧却不一样,他早间被老爹棒喝一顿,哪还敢想三想四?一坐在桌前,就撕去封皮,展开了卷成一筒的卷子,便嗅到浓重的油墨香味。
殿试题目是昨日由出义官草拟,官家钦定的。
考题定下后,由宫中保密措施最好的御药院连夜刊刻印刷,外面有皇城司侍卫看守,严防有人探查考题。
开考日凌晨方印刷完毕,赶在考前发给每位贡生。
李凤梧看那考题共有三道,一诗一赋一策论,考试时间是整个白天,在太阳落山之前交卷口不能完卷者也必须交卷,其成绩列为最后。
时间还是很紧迫的,容不得胡思乱想,他深吸口气,在试卷上写好自己的姓名后,便心无旁骜,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三道题上。
只见诗题是‘鸾刀诗”赋题是‘民监赋”策论题是‘重巽申命论”按道理讲,这三道题按照重要性,分别是赋第一、诗第二、论第三。
但近年来,论的地位开始上升,所以哪个都大意不得。
把三道题都审过之后,李凤梧便先拿《鸾刀诗》下手,殿试出题很讲究,都是从儒家经典中搬下来的,绝不会引起误解。
譬如这一首,便是出自《礼记》:‘割刀之用,鸾刀之贵,反本修古,不忘其初也。,
能坐在这儿的贡士,都有较高的学养,破题作诗肯定没问题,就看谁做的好了。
李凤梧半路出家,名师陆游指导自己极少。
好在这一两年向周必大讨教获益良多,在临安又讨教过陈俊卿和蒋芾,倒也算小有才华。
最重要是过目不忘。
引据经典顺手拈来不要太容易。
他唯一欠缺的,就是经过岁月沉淀出来的才华和天赋才情。
当然,还有蛋疼的书法造诣。
用了半个时辰精心训词用韵、寻章摘句,将这首《鸾刀诗》作完。
李凤梧又开始对《民监赋》下手,这是重中之重,哪怕策论的地位再提高,怕是在十分保守的官家这里,也高不过律赋。
用了整整一上午,李凤梧才把这篇赋的草稿打出来,正欲细细推敲,有内宦摇一下铃,轻声道:“请诸位贡士用午膳。”
然后便有役者将饭食分发下来。
因为是在考桌上吃饭,肯定不能七碟子八碗,御膳房用类似于后世便当的梅红色尺许见方的盒子,为贡士们提供吃食。
李凤梧搁下笔,收好试卷。
打开盖子一看,只见里面隔出了八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一样吃食,诸如荔枝白腰子、鲜鱼炒鲨、鹅胧掌汤齑、鸳鸯炸肚之类,四荤两素一个汤,还有一盒面食,都是御厨精心烹制的,自然可口无比。
但量都不大,不会撑到你。
这不是官家吝啬或者御膳房克扣,而是为考生考虑……要是吃得太饱,下午还考不考试?
不过大多数人并没有多少食欲,因为这些菜肴,京城的大酒楼都能做,而且做得更好,在临安的考子门早就吃腻了。
李凤梧也不例外,简单的填饱肚子,便把饭盒推到桌角,自有内侍来收走。
他则专心致志继续雕琢那篇《民监赋》。
殿试的时间很紧张,不能随意浪费,李凤梧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定稿,然后誊抄下来。
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两个半时辰,李凤梧还剩一篇《重巽申命论》。
所谓‘重巽以申命,刚巽乎中正而志行”出自《易经》‘巽卦“象传”其实只表达了一个意思‘上下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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