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认为自己的儿子哪儿哪儿都好,哪儿哪儿都是宝的谢三夫人,是绝对不相信问题出在自己儿子身上的,于是,当她从老夫人的丫鬟口中听闻了事情的原委和细节,并收到儿子托丫鬟带进来的一句话后,完全没料到事情真相完全与自己所想象的截然相反的谢三夫人,傻眼了。
“这件事的过错全在卓亭我一个人身上,根本不关世子妃姐姐什么事。自觉羞愧万分的我,不希望任何人为了这件事情去追究世子妃姐姐的责任。连个女子都敌不过,输了还要长辈为我出头,这样窝囊的评价,我担不起。”
谢卓亭的这番自白,把谢三夫人在等待的时间里,默默于心里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堵回了嗓子眼里。
谢卓亭已经承认所有的过错都在他身上,并且表示不想让任何人为这件事追究夏霜寒的责任了。更甚者,他前脚才被人给揍了,后脚就亲热地管揍他的人叫起了姐姐。
再加之,谢卓亭本就只是受了些表面上的皮肉伤,三五日就能完全恢复。故而,事情展到这个地步,谁要是再揪着他被揍这件事没完没了地折腾,那可真就是心胸狭隘、无理取闹了。
“好好好,卓亭被揍上一顿,竟然明理了这许多。果然还是那句俗话说得好啊,棍棒底下出孝子,卓亭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能展露出些什么头角来,果然还是因为他被打的太少了!”
闻听谢卓亭的自白后抚掌大笑的谢邹氏,一时间笑得泪花都出来了,“你们听听啊,你们听听,他被揍了一顿,竟然下定决心要从明日起开始用心练武了,挨一番拳脚得一份上进心,他这次被揍,可当真是一点也不亏!”
老寿星谢邹氏的言行举止,已然明确地表示了她非但不追究夏霜寒,甚至还想对其提出表彰的态度。因此,怀揣着“只要寿星公高兴,那么一切都好”的想法的众多贺客们,即使有几多人心中存在着对夏霜寒的鄙薄与蔑视,但最终,她们却还是全都笑着附和了谢邹氏。
亲儿子在关键时刻拖后腿,并且一拖就拖到了大腿根部;本应该不偏不倚地出来主持公道的婆婆,心又在一开始就是偏的。如此作想的谢三夫人,面对着现如今这份尴尬的境遇,脸色控制不住地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几经变幻、好不精彩。
同在荣禧堂里,因为“夏霜寒动手教训谢卓亭”一事而心生不满,不停在心中默默咒骂的人,并不只谢三夫人一个人。一直立在谢氏身后,将荣禧堂中的这场骚乱完全收入眼底的周瑶光,同样也在无声泄心中对夏霜寒的怒火的过程中,把捏在指尖的手帕捻开了线。
遥想三个月前,当周瑶光为了摆脱自己的婚约而求到听涛院去的时候,夏霜寒对她采取的“不留情面”、“扫地出门”两条应对措施,就已经让她对她心生记恨了。
现如今,面对着荣禧堂内这众多位,因为谢卓亭被揍一事而将谈话重心转移到夏霜寒身上去的贵夫人们,自觉自己备受冷落,完全没达到“露露脸”的目的的周瑶光,禁不住生出了许多负面情绪。
“夏霜寒,今日可是我接触京中世家权贵后院交际圈的第一日,你知道对于我这样想要跋涉万里的人来说,确定方向、奠定基础的第一步路有多么重要吗?可是你,都是你,是你把我的第一步路完全毁了!我才应该是被谢氏捧出来为他人骄傲介绍的主角,我才应该成为现在这个话题的中心人物。他人的关注和赞赏,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属于你,你凭什么来抢夺这份本该属于我的褒奖和赞美?”
无声默立在侧的周瑶光,在尽量不动声色间对夏霜寒滋生出的怨怼,忙于和谢邹氏谈天的谢氏,并没有注意到。但,谢氏没有注意到,却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注意到。这不,八月十八这日,陪着婆婆一同来永安侯府贺寿,且现下就身在荣禧堂里的裴娉婷,就将周瑶光的神态变化和肢体语言,全都看在了眼里。
前来贺寿,自家人不管怎么说总会比外人来得早一些,故而,当夏霜寒跟着谢氏进入荣禧堂的时候,裴娉婷和她的婆婆还坐在前来永安候府的马车上。
及至裴娉婷跟随婆婆见到谢邹氏时,在迈过门槛的一瞬间就认出谢邹氏手边之人正是襄阳王妃谢氏的她,则很快就环顾了一圈室内众人。随后,在确认了夏霜寒并不在场后,裴娉婷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默立在谢氏身后的周瑶光身上。
报信丫鬟将谢卓亭被揍的事情禀告给谢三夫人,并且惹得谢三夫人瞬间咋呼开的时候,周瑶光脸上一闪而逝的震惊以及随后涌现的幸灾乐祸,并没有逃过裴娉婷的眼睛。
待谢邹氏的丫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带回来后,面对着顺着老寿星的意思将话题围绕着夏霜寒继续下去的众位夫人们,周瑶光脸上强自按捺的不甘、怨怼与嫉妒,也被同样对夏霜寒产生过这些感情的裴娉婷,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易辨识了出来。
“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深知这句话其中奥意的裴娉婷,在看破周瑶光对夏霜寒持有的态度的一瞬间,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一个在出嫁之前都会一直居住在襄阳王府里的女人,一个无论出嫁与否都会一直对夏霜寒怀揣着恶感的女人,这样的一个女人,不正是我最需要的吗?
“俗话说得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如果我能和周瑶光结成共同对付夏霜寒的同盟,时刻有她这么个家贼在襄阳王府里虎视眈眈,我想要耍些手段和她在里应外合中毁掉夏霜寒现如今美满的生活,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不是么?”
脑海中盘旋着这样的想法的裴娉婷,很快就拿定了接触周瑶光的主意。与此同时,此时正与章芸燕一起在园子里继续聊天的夏霜寒,则很快和她成为了约定日后常常来往的友人。
时间如流水,八月一晃而过,时日很快来到了秋高气爽的九月。
九月,这是大夏皇室在天下太平的日子里进行秋狩的月份,同时也是上辈子被困于后宅的夏霜寒最喜欢的月份。
九月初一一大早,翻身上马行进在苏淳风身后、苏逸兴身侧的夏霜寒,就在皇室车驾朝前通行后,引着身后襄阳王府的车队加入了出京的泱泱大军。
“瞧你,都说了让你坐马车,你偏不听,这下全都弄湿了吧!”
车队进入郊外地段时,东方的朝阳还是没什么热度的樱桃红,驱散不了淡淡的薄雾。加之,出了京城后,郊外的早晨本就山岚弥漫、朝露多又重,故而,骑着马行进了一段路途后,夏霜寒的额角和眉毛上沾染了的浓重水汽,便直聚合成一颗颗晶莹的小水滴向下滴落。
“不用了,我自己擦擦就好。”面对着殷勤地靠过来意欲为她擦去际线边的小水珠的苏逸兴,夏霜寒着急忙慌地摸出自己的手帕,抢先一步往额角上按了过去。
面对着夏霜寒的拒绝,苏逸兴并没有生出什么失落的情绪。毕竟,比起一开始夏霜寒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现如今她这种不想被并非自己心仪男子的友人亲密触碰的态度,要和缓了许多。故而,认为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的苏逸兴,收回了手帕,没有再强求。
“世子对世子妃可真好啊!”陪同谢氏一起坐在马车里的周瑶光,通过半敞开的车窗,将苏逸兴对夏霜寒的殷殷关切和浓浓宠溺全都收入了眼底。于是,她情不自禁地出的一声感叹,引来了同样将这一幕纳入眼底的谢氏的淡笑。
“你是不是觉得霜寒能找到赭晨这般温柔体贴的好男儿,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淡笑着的谢氏很快就从点头应是的周瑶光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她继续道:“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你来京的日子不久,以前也没有见过赭晨,故而不知道他自打生母去世之后就一直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性子。他之所以能够成为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霜寒改变了他。在赭晨遇到霜寒之前,姑且不提女人们在他眼中与街边的野狗无异这一点,单说王爷这个做父亲的,他也不曾将其放在眼里。”
谢氏的一番话,引了周瑶光绵延开去的思考:苏世子是为了夏霜寒而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么?可是,夏霜寒她究竟何德何能啊?她有哪一点值得身份高贵的苏世子屈尊来俯就她啊?苏世子明明值得更好的女子来与他相伴一生,而不是夏霜寒这样心里住着别人的女人!
心中隐隐生出了“我比夏霜寒更适合苏世子”的念头的周瑶光,在又一次看了看屋外那个柔情似水的俊美男子后,下定了这样的决心:也许,我确实应该去和在永安候府里见到的那位丞相孙女裴娉婷,好好打打交道、互惠互利一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