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沸扬扬的,夏霜寒逃婚私奔的传言,闻听苏淳风的解释的谢氏,则经不住感叹道:“确实,如夏霜寒那般重情重义,又愿为真爱舍下荣华富贵的女子,其张扬且不拘汉人礼法的自由性子,会吸引赭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可惜啊”向来认为只要苏逸兴能娶到一个自己满意的妻子,那么其他诸如门第、家世等一切外在条件均不重要的谢氏,摇头叹气道:“那定国公府的陆五公子得不到,赭晨不也同样得不到么。赭晨这二十多年来好不容易才萌了个‘桃花苞’,结果,却是根本等不来桃花开的日子么?”
闻听谢氏的惋惜,苏淳风也禁不住冒出了个玩笑般的念头:若是十八年前自己就知道儿子会中意夏霜寒,那他当初抢在陆啸清前面,去夏家把夏霜寒的婚事定下来,现如今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对于父亲和继母生出的这些感慨,十八日当晚,忙着在书房中处理公务的苏逸兴并不知情。而现如今,在京城南门外与柳子润碰头,并一起往西北去的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燃着火盆的暖烘烘的马车车厢里,苏逸兴正就此次的公务与柳子润做着商谈。
对于柳子润这么个夏霜寒的友人,苏逸兴对他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当然,柳子润才华横溢富有远见卓识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则是,自己假借书画一好,以及一番对戎族婚姻传统持理解态度的言论,成功地让柳子润将他引为了好友。而从这么个确实值得一交的友人口中,苏逸兴也很快就如愿以偿地,零零星星地得知了许多有关夏霜寒的往事。
对于自己这种探听他人过往,并且深感所听之事有趣的行为,始终不认为自己喜欢上了夏霜寒的苏逸兴,是这么理解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并不厌恶且对她还深有兴趣的女子,那自己就跟去茶馆听书一样听一些她的过往,又有何不可呢?
当然,作为一个设身处地地为夏霜寒考虑的知交好友,柳子润是不可能在有关夏家的非议好不容易才彻底平息下来的时候,就去触及“夏霜寒”这么个敏感话题的。毕竟自己当初为了她,而和章家的小姐闹翻的事,一度将本就被许多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的夏家,再一次推上了风口浪尖。
可是,哪怕自己并不想刻意与苏逸兴谈及夏霜寒,精通言语引诱技巧,并借此从刑部大牢关押着的众多罪犯口中,套取到过大量线索的苏逸兴,却也还是凭借着自身丰富的“实战经验”,旁敲侧击地获知了许多有关夏霜寒的事情。
毕竟,互为青梅竹马的人,双方的整个幼年时期与大部分青年时期,都被彼此渗透贯穿了。柳子润想要在讲起自己的往事时,刻意把自己的青梅完全剔除干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就这样,并不知道自己的言谈在潜移默化中帮助苏逸兴深入了解了夏霜寒,并使其进一步增加了对夏霜寒的好感的柳子润,就这么为自己的青梅,培养出了一朵“风吹不去,雨打不落”的桃花。
至于苏逸兴这朵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钱有钱的“桃花”,夏霜寒究竟满意不满意?前世今生心里始终只有一个陆绍云的她,日后自会清楚地表态。
“嘎吱”响动着的车轮,在通往西北的官道上压出了明显的车辙。而和柳子润在微微颠簸与摇晃着的马车中谈完公事的苏逸兴,则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一点一点将话题带到了柳子润的婚事上。
“碍于在夏日里和章家小姐的婚事告了吹,子润你这理解与支持夏姑娘逃婚的言论,已然是在京中的大部分诰命夫人间传开了。有这么个事情摆在前面,只怕日后你的婚事,定是要经历一番挫折啊!”
“赭晨兄说笑了。”面对着自七月起,自己就将其引为友人的苏逸兴,深知他的婚事也有着诸多波折的柳子润,说起自己的事情来也没有什么好避讳与顾忌的。
于是,两人便就这个话题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流。
温暖的马车中,柳子润的叙述,让苏逸兴了解到,柳氏夫妇作为一对开明通情理,无论胡汉都一概一视同仁的夫妻,他们并没有因为柳章两家的婚事告吹而迁怒于夏霜寒。
在他们眼中,章家小姐硬要把汉人的规矩套在夏霜寒身上说事,原本就是她的不对。现如今婚事告了吹,也只能说明章家小姐和自己的儿子在本质上不合适,没什么好惋惜的。
至于他们曾经在心中拟定的那些选媳标准,经此一事后,也发生了改变。毕竟,想找个方方面面都让自己满意的儿媳妇,原本就不可能。故而,日后若是能找到一个八分满意的,不足的那两分,他们也就不强求了。
自己的竹马和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成了知交好友,并且还互相不藏不掖、实话实话地谈起了彼此的终身大事,这件事情,身在几千里外的娜鸣村里的夏霜寒可不知道。
随着时间进入十一月,被隔三差五的暴风雪阻断的“绘制”地图的行动,几乎已经影响了夏霜寒的正常生活,让她完全无暇他顾。
当然,自己的生活之所以会受到影响,并不是因为夏霜寒担心陆绍云和林煕然无法在明年开春之前完成地图的绘制。毕竟,除去地图上那两个最危险、最重要也是最难探查的空白区域,剩下八个区域只需要绘制个大概就可以了,并费不了什么事,时间上是很充裕的。
因此,真正扰乱了夏霜寒的生活节奏的,其实还是因为缺少了深夜里的探查活动,而被噩梦困扰得更加厉害的陆绍云。
“霜寒,我刚刚又做那个梦了,那个你身死的梦。”十一月上旬的某个夜晚,再一次在梦中看见夏霜寒前世身死时的场景的陆绍云,被因为腰上的手臂箍得太紧而苏醒过来的夏霜寒唤醒了。
看着面前因为悲惨的梦境而面带痛苦与不安神色的陆绍云,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夏霜寒,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起到安慰他的作用。
一开始,面对着第一次在梦境中见到一身是血的她的陆绍云,夏霜寒还能笑着安慰他说梦境都是相反的,用不着当真。可是,当陆绍云不停地在梦见他们前世的恩爱时光后看见身死的她时,越来越认为这些梦境不寻常的他,她还能怎么安慰?
选择对陆绍云实话实说,告诉他,“我是重生回来的,而你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些景象,都是上辈子的事,现在已经全都过去了,所以你不要再难受了”么?
夏霜寒相信,如果她真的这么说,那么陆绍云非但不可能变得轻松并得到解脱,反而还会变得更加痛苦,更加夜不成眠。
因为,从陆绍云越来越详实清晰的梦境中,夏霜寒已经一点点获知了那些,前世的她所不知道的往事。
前世,待夏霜寒离京出关后,查明夏霜寒之所以会不孕,原因确实是自己的母亲为她送去的那一碗碗汤药的陆绍云,痛悔过、自责过也愤怒过。
他原本以为,婚后的这三年,自己待夏霜寒已经足够好了,好到自己完全可以成为全京城所有已婚的、出身世家的男子的楷模。可是与他的自我认同不同,事实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夏霜寒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自己的母亲害得生不了孩子,而自己,却等到无力回天的时候才觉察到事情真相。他这样子,算什么好丈夫?夏霜寒离京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一点也没错,他,确实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挽留她!
可是,即使知道夏霜寒的不孕是由自己的母亲造成的,自己,就可以为了这件事提着剑,去找自己的母亲报仇吗?很明显,他不能。作为一个夹在妻子与母亲之间的丈夫兼儿子,陆绍云能做的,除了表明立场并与自己的母亲划清界限,他还能做什么呢?
也许,他可以为了夏霜寒抛下京中的一切,请旨驻守到桐城关去,进而找到她,和她一辈子待在边关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哪怕他可以无视那个已经进了门,载入了陆家族谱的裴娉婷,找不到医治夏霜寒的不孕症的方法的他,也实在没脸去关外见她。
在夏霜寒离京后的两年里,为了找到医治她的办法,陆绍云揣着在她出京前几日,曾经为她把过脉的数位太医开具的诊治与用药详单,找了无数位广受赞誉的妇科圣手。只可惜,一看到单子上记录的,曾喝某某药三年的记录。大夫们便全都摇头叹一句,“爱莫能助”了。
历时近三年,始终找不到医治夏霜寒的办法的陆绍云,几乎都要绝望了。不过好在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左右手”如此痛苦的太子殿下,为陆绍云找来了能够医治此病的,数年前便因为前往大夏番国游历、济世,因而多年来皆杳无音信的某神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