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胸被贯穿,绝对是致命伤,正常人恐怕连动都动弹不得,而王弥自知陷入绝境,若不奋起,就要落网,因此激发了潜能,可也是杯水车薪,一时之勇,衰竭迅速,败亡近在眼前。
这个情况,陶涯等人自然看得出来,所以知道时间紧急。
他们随诸葛言游学,有很多目的,诸葛言的个人魅力是一方面,但不具有决定性,建立人脉、积蓄名声,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诸多名士和大族的后裔聚在一起,彼此间有了交情,相当于同窗之谊,今后彼此帮扶,这就是优势。
同样的,诸葛言的家世摆在那,与他同行,别人一听就觉得这人不简单,就算以后各奔东西,只要说出和诸葛言一同游学过,别人也得肃然起敬。
但相对的,在这彭城之地,他们这一群人,被个贼寇威胁,落下这般情景,同样也要被天下瞩目,不用刻意宣传,就会传遍各地,不利于名声,更要命的是,诸葛言的游学接近尾声,按正常的程序,游学结束,稳固一下名声,这些人就该纷纷出仕为官,将名望转化成实利,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可谓事与愿违。
但天无绝人之路,当下王弥遭受重创,眼看不敌,就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机会——
如果王弥这个大贼,在这里被抓住了、被杀死了,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王弥威胁诸葛,事后朝廷定要郑重调查,追究责任,最后传遍天下,如果在王弥授首之前,陶涯等人争取到露面机会,表现出正面作用,连带着都有好处,更能抵消不利影响。
这个道理,陶涯、庞乡、魏欧等人很是清楚,于是强行压住心头的震惊,强打精神走出楼舍,来到院内,看着被众人围困的王弥,争先恐后的呵斥起来——
“你这国贼,有悖人伦!”
“诸葛家为国操劳几朝,你竟起歹心,丧尽天良!”
“苍天有眼,你这奸贼今日必定要命丧于此!”
……
陶涯他们喝骂的话语,都不是基于仇恨,仿佛是站在国朝立场,又或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或者干脆就是打着为诸葛家出头的旗号,每一个人都表现的义愤填膺,恨不得与王弥同归于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看得周添一愣,他急着围攻王弥,拿下功劳,可入楼时多少看出来了,知道这些跟随诸葛言的公子哥,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义士,恰恰相反,两个贼人持刀威胁,就让他们不敢异动,可见是贪生怕死的,他们被解救的时候,喜极而涕的不在少数,怎么一转脸,就成这样子了?
可转念一想,周添也明白过来,不由暗暗摇头。
“这高门大族的子弟,沾功染捷的本事一点不差,都知道怎么才能抢点功劳,今天这事,没有陈止出手,不知要变成何等局面,我们彭城子弟为了营救,也伤亡不小,但被这群人这么一闹、一呵斥,事后传扬出去,估计陈止的名声,都比不上他们了,估计什么一骂贼人愧的戏码又要上演了。”
周添身为游徼,见过类似的事,心里有些不快,但不敢多说,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不追究他的责任就算好的了,哪还敢多事?
想着想着,他只能捏着鼻子忍着,转而关注战局。
另一边,王弥正剧烈喘息,面色苍白如织,身子隐隐哆嗦,却兀自挥动长剑,借着宝剑之利,逼着众人难以靠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不行了。
王弥身上伤口众多,尤其是贯穿了后背、前胸的那一剑,更是致命,哪怕他武艺高强,可随着血液流失,气力迅速衰减,强竖脊椎止血的势头也没了,身子难以绷直,气力无以为继。
陶涯等人也看出了这点,越发的兴奋起来,呵斥的话语更加猛烈了,彼此之间,隐隐竞争,争相寻找一个大义凛然的说法。
“快了!快了!如果王弥被捉拿、砍杀了,事后让家族运作一下,说不定能可以说成,是我等呵斥让王弥惭愧,他束手就擒,最终才被捉拿,那今天的事就不是坏事,而是美名了!”
掌控舆论,就可以掌控人心,世家大族擅于此道,他们的子弟也不陌生,看出了里面可供操作的地方。
这个时候,他们顾不上此举会不会淡化陈止的功劳,只要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哪是怎么做都不为过的,变呵斥的更加起劲。
楼阁后门,关先看得此景,冷哼一声,而赵兴则朝陈止露出抱歉笑容,说道:“这真是让陈先生见笑了。”
陈止摇摇头道:“这不是坏事,福祸相依,这事让他们均沾,并不是坏事。”
赵兴闻言一愣,跟着若有所思的点头。
另一边,王弥接连后退,最终退到了院墙跟上,身子贴墙,剧烈喘息着,神色疲惫,他高举长剑,冷冷的注视着眼前众人,仿佛一头走入绝境的孤狼,散发出危险气息。
但围住他的人都不怕了,反而跃跃欲试,他们看出王弥到了最后关头,都想当那个最后一击的人,这可是一个大功劳!
捉拿、击杀王弥,对彭城兵勇来说,是值得争夺的功劳,而奠定喝骂荣誉,成就美谈,对陶涯等人而言也是巨大的诱惑。
一看王弥被逼到墙角了,他们也按耐不住性子了,更不惧怕了,直接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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