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见状,心里咯噔一声,而郭展也是面色不快,他早就听了这《师说》之名,可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张初的表现,不似作伪。
难道此文真的非同寻常?
不行,不能放任!
郭展当机立断,决定将威胁掐灭!
无论此文如何,他这时候都不能退了,必须强调《师之道赋》的优势,他也相信,《师之道赋》立意全面,哪怕《师说》真是佳文,但只要在全面、整体性上有欠缺,那就可以利用舆论打压下去!
有的时候,不是你的文章好,就一定能强过一头的!
“除非真是足以名传千古的文章,否则终究要受到世人之言的影响!”
郭展有这个自信,足以引领一时的舆论,于是也不再啰嗦,直接就对枚显道:“枚兄,你也看过《师之道赋》,当知道此文脉络清晰,有佛家法统之传,此法……”
“我华夏之道,起自尧舜禹,有商汤、文王传承,有周公、孔孟发扬,道统深邃,比不上胡神法统?”枚显根本不等郭展说完,就正色厉声直言,“就是郭象宗师也承庄子之道,先贤法统自古以来,你郭展敢说自己学的没有道统?”
这话一说,人群中就有不少人暗暗点头。
这华夏道统之言,其实并不算什么隐秘的事,先前也有人提出来,不过这只是一个方面,那《师之道赋》涉及甚广,法统只是开端,后面越辩越深,而且逻辑自洽,能自圆其说,因此旁人不愿意在这个方面多做纠缠。
郭展被打断了话,于是眉头皱起,正要分说,没想到枚显轻点刺史手上的文章,笑道:“这些《师说》开篇就有谈及,诸位等会可以观之,我倒是要问你郭展一句,你满腹经文,可有道统?”
这话一说,众人侧目,都对那《师说》一文抱以好奇目光。
“枚兄,这道统之说……”郭展暗道不对,他的老师是天下宗师,纵然自己如今向佛,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诋毁师道,只想着一笔带过,将话题从传承,拉到更深入的地步。
枚显却不管其他,只是问道:“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师传道统?”
郭展一愣,最后一咬牙,点头道:“我自然有师道传承,但是这个道统……”
枚显还是不让他说完,又道:“这就行了,那我再问你,你既然有师承道统,为何又要诋毁华夏之学?”
郭展心中不快,可听了这话,总算平静下来,觉得后面有把握了,就道:“我并非诋毁,而是华夏也有不足,就说这开蒙之道,有心、性、色、空,这四个字体现着一种精神,一种法统之道,在《师之道赋》中……”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把话题朝更深层的地步延伸,那师说一文就算言语精妙,可终究出自一人之手,必然存在漏洞,说的越多,约有破绽。
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枚显竟然丝毫不惧!
“笑话!”枚显又是不等郭展说完,直接针锋相对,“这《师说》一文说的很清楚,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怎么就没有自己的道?你岂不知孟子性本善之说?不之荀子性本恶之言?不知扬子善恶混同?不知道董子性三品之分?这莫非不是精神之道?这莫非不是华夏之学?这不是你郭展开蒙时就知道的?你可分善恶?”
“我……”郭展被一连串的反问,闻得心头震颤,念头电闪,隐隐有不妙之感。
那《师说》一文中,真涉猎了这些?
那陈止不过彭城世家子,写的文章,可以驾驭这许多观点?
“你什么?你就明白的告诉我,华夏先贤的这些话,到底有没有道理,说的是不是在理,你所拜胡神的学说,可有超出善恶之观,而开蒙启示的?”枚显根本不顾及二人交情了,毫不留情的质问着。
郭展之前用枚显的名声,给学生做垫脚石,早就激怒了这位枚家名士,可能最初郭展并无此意,可随着文章流传,为了防止事情蜕变成华夷之辨,他不得退而求其次,顾不得许多了。
面对枚显的质问,郭展却是冥思苦想,刚才众多名士所考虑的那样,顷刻之间,让他拿出话来反驳,不是不行,可总归会有漏洞,越是说,约有可能被抓住漏洞,而看枚显的样子,那篇文章似乎也有体系,他贸然反驳,说不定就会落入陷阱。
顿时,郭展有一种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的感觉.
“那个陈止背后说不定也有人指点,不过他虽然能提到所谓道统,又涉及性善性恶,那他的这篇文章,还真不能小视!”
越想,这心里越急,额头浮现冷汗。
就在这时,一个柔和的声音,自郭展身边响起——
“般若如海,枚施主,若如你所言,那这篇《师说》确实是佳文,但却也困于眼界,以至于自困樊笼了。”
说话的,赫然是那明法僧,这僧人面带微笑,双手合十,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