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笑呵呵地给了莫舒泰前额一下生姜拐子,莫舒泰也笑呵呵地受了,一脚曲起踩在船舷上,上半身倚在其上,又呆呆地看起手中的身份牌来,若有所思。
‘怎么,在担心那个新鬼的下场?后悔了?’
“后悔倒谈不上,愧疚还是有点。”莫舒泰嘴角一歪,如实答道,“只不过吧,看那新鬼乐悠悠的样子,想来生前应该过得挺开心——他如果知道抢它的是我这样的倒霉鬼,应该能释怀吧。再者,您不是说了嘛,抢身份牌这种事在地府是司空见惯,它那么呆,早晚都得把这牌子丢了,还不如便宜便宜我这尊泥菩萨。”莫舒泰眼神深处闪烁着的情绪全不似表情和口吻轻松,老叟全都看在眼里,无声一笑,附和道:‘你能这么想也不是坏事,地府弱肉强食——这一课所有鬼都早晚得上。况且,说不准那新鬼能吉人天相——虽然它已经不是人了——躲掉被逼急了的鬼差当入侵者交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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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广王这老匹夫是什么意思?竟然特意传信来嘱咐本王不要鲁莽判罪?它终日闲云野鹤当自己的挂名阎王,自己糊涂,难不成认为本王也已经糊涂到如它一般,会看不出那个被鬼差递上来噤若寒蝉的鬼仔不过是初来乍到的新丁?!混账!!混账!!’
五官王双手将手中书函撕得粉碎,仍是怒不可遏,一阵接二连三的狂暴拍桌声像是死亡金属乐鬼哭狼嚎的沉重鼓点,只惊得座前众鬼差都颤颤巍巍地抬不起头来,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又触犯正在火头上的五官王,火上浇油,平白招来无妄之灾。
‘来人啊!!!’
五官王一声令下,众鬼差却踌躇不前,各自在佝偻着的背脊底下交换着目光和嘴角,最后一名资历较浅的小辈实在经受不住前辈的这番懦弱,又怕再无回应真会惹得座上阎王盛怒,连忙出列,恭敬作揖,应道:‘在!’
‘你领本王手谕,将那糊涂新鬼提出,押解枉死城挂个索命的虚衔!然后着阴路主管,待下一次松些的新鬼报道时空一个名额出来着那糊涂虫补上!’
‘领命!’
将要紧的差事通通下达之后,五官王大手一拂,便驱去众鬼差。待到宽阔的大殿内连众鬼差离去的杂音都不曾余下,五官王只顿了一顿,便长身而立,敛袖退入内殿,甫一推开内书房那扇古朴大气的双叶木雕大门,一个熟悉的鬼影就闯入它的一双如电怒目中。
‘何事?’五官王毫不讶异,眉梢中反倒对这不速之客透出一股期待。
‘禀王爷,末将有要事上报。’
鱼鳃似是遗忘了阴帅无需行跪礼的权利,单膝跪地,弯成标准九十度直角的双腿一前一后,恰好夹成半个万字符,恭谨得好似乍入军中蒙恩得见主上的新丁。
‘鸟嘴拟凭人界入侵者一事为由,杯葛牛马二帅,以求独大。’
‘哼!’五官王冷笑一声,右手抚着颌下长须,脸上不见阴、不见晴,却似挂着一个蓄势待发的偌大雷霆,轰隆轰隆,不绝地透着低沉的闷响——一个惊天动地的狂风暴雨,隐然就要在地府这个昏暗的四房匣子当中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