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倒是有点明白独眼道人了,果然是好人难做,做好事远比做坏事麻烦。见顾子麟久不回答,郭学官心头一跳,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他其实也不知道是谁将他推下去的,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只想着找个人撒气示威,让这些混账学生知道自己的厉害。
但是这个左学政毕竟是京城里来的官,不一定好忽悠,郭学官连忙将矛头指向顾子麟,喝道:“不是你将我推下去的,还能是谁?不是心虚,你会留下来救我?”
左学政仍旧是摇头晃脑,不置可否,郭学官倒是认为这是默认了自己的言语,顿时高兴的笑了起来。只是他不知道落汤鸡似得模样,再配上这幅笑容,真的让人作呕。
沉寂了半天的顾子麟,忽然呵呵冷笑道:“好一头中山狼!”
左学政似乎来了兴趣,问道:“中山狼是什么狼?我倒是孤陋寡闻了!”昨日在醉月楼上,他就看到了顾子麟,一个敢当街与泼皮无赖斗殴的书生是难得一见的。若不是张先生因担心而阻挠,昨天他就想认识一下了。今天的事情是个明眼人就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之所以迟迟不下结语,就是想看看顾子麟的心性。一般人遇到忘恩背义,恩将仇报的事情必然愤恨不已,然而顾子麟小小年纪仍然能平静处之,实在是让他刮目相看。
“晋国有一个大夫名叫赵简子,他曾率领部下在中山狩猎。途中遇到一头能够人立行走的狼,赵简子张弓搭箭,这头狼则负伤逃遁。与此同时,打南边来了一个牵着毛驴的先生,复姓郭,叫做东郭先生。东郭先生准备前往中山国求官,忽然从岔道口跳出一头受伤的狼,狼哀求说:‘先生啊,我遇到了大麻烦,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如果我能脱困,一定会报答您的!’东郭先生为人善良,就将布袋里面的简书全都倒了出来,将狼装进了布袋里,继续驼在毛驴背上。不一会儿,赵简子就追了过来,看见东郭先生就问:‘这位先生,你见到一头狼了吗?’东郭先生当然摇头说没有见到,于是赵简子就率领部下离开了。狼认为危险已经远去,于是就从布袋里跳了出来,对着东郭先生恶狠狠的道:‘老家伙,救人救到底,我现在饿了,你能让我吃掉吗?’东郭先生赶紧求饶,然而狼仍旧一步步的逼近,这时的他已是后悔莫及。”
左学政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嗯,确实是个不错的故事,后面呢?”
郭学官恶毒的看着顾子麟,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顾子麟早就躺下了千百遍。他又不是傻子,当然能听明白东郭先生和狼分别指的是谁,但是有左学政在旁边,他却不敢发作。
顾子麟看着郭学官继续道:“东郭先生看着恶狼继续逼近,狼口中的涎水都滴到了他的脚下,腥臭的气息都扑到了他的鼻子上。不过此时的东郭先生并不害怕,因为赵简子又带着他的部下赶了回来,被弓箭包围的恶狼只能屈膝跪地,耷拉着耳朵问道:‘猎人,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还会回来?’赵简子笑道:‘恶狼,刚才你的头虽然躲在布袋中,却没有看到你的尾巴已经漏出来了!’”
左学政哈哈大笑:“小故事与文采无关,其深意却远胜诗文,好好好!你先行听课去吧!”顾子麟将这则寓言故事做了一些更改,当然是有深意的,而左学政也不笨,自然明白故事中的赵简子指的就是自己。只是一头狼可以缚而斩之,但是一个人却要麻烦许多了,规矩法度甚多,怎么能不考虑?
顾子麟倒也没必要非将郭学官置之死地,既然左学政已经将这件事接过也就罢了,若是日后再不知悔改,当然就不可能这么简简单单了事。
课堂中,迷迷糊糊的跟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摇头晃脑,之乎者也。顾子麟的心思早已放到了千山万水之外,这种小学学堂中教的多半是读背,确实难以提起他的兴趣,眨眼间,心思反倒落入丹田中的那一缕赤红的烟霞。
金色的香火之力,紫色的誓愿之力,青色的信仰之力,赤色的功德之力。这四色的力量全都混涿在紫府之中,不过还是以金色最盛,青色次之,至于其它两种,不细心查探根本就难以注意得到。
“啪”的一声,戒尺狠狠摔在顾子麟的面前,顾子麟也不是第一次上课打瞌睡的人,自然不会被这等小伎俩吓到。缓缓抬起头,望向张老头,一副“你有什么事”的样子。
张老头在左学政面前维护是维护,可是这等不尊师重道,当然也要好好整治,一揪颔下胡子,怒道:“把刚才读的与我背一遍,错一句便是一戒尺。”立刻响起无数孩子的窃笑声,这家伙比我们多读了好几年,还是这德行。
顾子麟缓缓站起,气度雍容,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这让张老头的心中更为不满。暗暗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怨气,都十七八的人了,还不学无术,日后只怕连秀才都考不上。
顾子麟昂首挺胸,缓缓背诵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他在刚刚上课之前,就将这本并不厚的《中庸》通读了一遍,不仅一目十行,而完完整整的一本书竟似印在他的脑海里,一句句背出,无一字错漏。
老头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感觉不认识面前的人了,不过才一夜不见,他学生里最痴傻的一个就能倒背如流了。顾子麟心头也是暗喜,若前世有这本事,他也不用混的惨兮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