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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这名监事名叫钱中石,楚河再熟悉不过——因为他曾经是自己的亲卫。
当年,这人只是一名行走在背巷小街里的落魄乞儿,是楚冬看他可怜,才把他带回府上,悉心调教的。后来他学艺有成,楚冬更是对他委以重任,任命他为负责自己安全的亲卫。
不过,楚冬从未想到过,自己甫一出事,这名面相淳朴老实的家伙立刻就被他的政敌们策反,主动供认出了许多楚冬从未做过的罪行,给楚冬身上结结实实地又泼上了一盆脏水。
正是像钱中石这样不惜余力,奋力污蔑打击旧主的背叛者成了压倒楚冬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楚河倒台之后,这个原名楚中石的家伙为了攀媚主审楚河案的计察使钱肃,更是不惜主动改姓,认年纪仅大他数岁的钱肃为干爹。
“怎么还没弄好么?”
不耐烦地苍老声音从洞窟门外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在罪奴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钱中石此时摇身一变,瞬间变作了一只灵活听话的宠物兔子,一蹦老高,转回身小跑到走进洞窟的绯袍老者身边,谄媚又恭敬地说道:“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嗯。”用鼻音不咸不淡地哼出一个声调,绯袍老者慢慢悠悠地踱到一面铺好地仗的灰白石壁前,向旁边探出手,说了一声:“笔。”
立刻就有人将颍州三贤庄制作的上等大笔递到老者手边。
老者提起大笔,又说了一句:“颜料。”
先前由楚河递送出去的青色小盏便被呈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举笔蘸墨,忽然眼睛里闪过亮光,轻轻咦道:“这颜料是谁磨制的?”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纰漏?”
不等老者答复,钱中石目露凶光,转头盯着那名和自己同出自定北王府的罪奴,厉声呵斥道:“小贱奴,胆敢偷工减料,小心本官收了你的性命!”
“蠢货,闭嘴!”老者皱着眉头向钱中石喝道。
钱中石脸上现过青一道白一道的尴尬色彩。
老者面色风轻云淡,似乎全然不在意钱中石的情绪,他虽然品阶不高,但属于宫廷直接藩属,乃是不折不扣的天子近臣,对一名小小的奴事监监事自不必顾留情面。
不理会钱中石的滑稽表演,楚河抬头望向老者,淡淡说道:“是我磨制的。”
绯袍老者先是上下仔细打量了楚河几眼,接着吩咐旁边的人呈上其他几盏制好的颜料,认真端详过后,他和颜悦色地对楚河说道:“你磨制出的颜料很不错,无论色泽光洁都属上品,唯心神恒一、沉潜心思者,方可制出。跟老夫走吧,三年之后,老夫保你脱去奴籍。”
老者身为皇城太祝寺里拔尖的画咒师,多年来却始终没有能够再进一步,他苦苦追寻原因,终于在某天悟到了自己是缺少一名称心如意的画仆。
如果没有称职画仆磨制出的上等颜料,在最初的着笔上就已落入了下风,又怎么能够在作品上精益求精,再上一层楼呢?
老者幡然而悟。
所以看到楚河,他像是发现了宝贝一样,眼睛熠熠生辉。
刚被驳了面子的钱中石在旁边欲言又止。
老者注意到钱中石的表情,不满地蹙额说道:“怎么,你有意见?”
钱中石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道:“大人,他是定北王府的罪奴。”
老者微怔,惋惜摇头,遗憾叹道:“那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