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堂中笔直而立的穆清,又看看对面目无情绪的穆冬恒,一干老头子只觉得怪异。
到底是做了十八年的父子。
便是养只猫儿狗儿也多少有些感情。
这两个当事者,倒比他们这些旁观的还要似旁观的。
王城守深深看了穆清一眼,比旁人知晓更多穆冬恒计划的他,此际不免对这个一表人才的年轻人起了几分怜悯之心。
可是他怜悯有何用?
国法律例在上,再说他同穆清无亲无故,于情于理于法,他也帮不得他。
王城守朝旁边一示意,便有人将早早准备好了一碗清水呈上。
王城守看了下穆冬恒,穆冬恒没动,王城守再看向穆清。
托盘上两把匕首,穆清拿起一把,刺破掌心。
殷红霎时滴落碗中。
穆冬恒也步履方正的行了过来,穆清垂帘退开两步。
这样的距离根本看不到穆冬恒刺血之后的结果,周遭上前来的穆家族老同云州耋老皆目光各异的看了他一眼,几个耋老不禁疑惑。
这穆清如是表现是早就得知内情,还是对结果毫无在意。
应该是前者才说得过去吧。
“出来了。”一个穆家族老低呼一声。
就这会儿功夫,穆冬恒已经完成验血。
几位云州耋老忙了伸长脖子望去,一看清,面上神情便是高深莫测。
穆清依然未抬起眼帘,神情也无一丝一毫动容变化。
那些耋老猜测他早知晓结果。
其实对,也不对。
从得知事发到如今,今日已是第五日。
从商子路处知晓事发,到他弄晕沈霓裳,再到他独身离开,不过短短两刻钟时间。
所有对于事情的了解,皆出自商子路的告知。
可是他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十日期限,他们此番并未带墨雷,若是行船,逆流至少四日才能赶回云州。
穆清当即下了决定。
点了沈霓裳的穴位,同其他人和孔祥分别交代了一句,不待他们反应,就施展轻功离开了。
所以,他其实什么都不知晓。
但真要说他什么都不知晓也不对。
在商子路告知的那一刻,许多之前悬疑未解的东西,一瞬间似乎又有了答案。
但这个答案并不确切。
又带来更多新的疑问不解。
唯一不迷惑和怀疑的,恐怕便是白远之的身份了。
可是,到了如今,一切的疑问都没有了意义。
无论穆冬恒在此之前,是否知晓他的身份,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和确定的只有一件,那就是穆冬恒对他,真的从未一分一毫的感情。
无论他是否是穆冬恒的亲子。
而到如今,穆清对自个儿已经不在意。
不过是一个身份,不做大将军之子,不做上士族,又有何关系?
霓裳一个女子尚且不在意,他又有何好在意的!
穆清只关心两个人。
扈嬷嬷。
长公主。
扈嬷嬷自不必提,到了如今,联想起早前黑楠之事,穆清只担心长公主。
穆冬恒对长公主可有真心?
扈嬷嬷的为人,再没有人比穆清更清楚。
扈嬷嬷会伤害任何人,也绝不会让长公主伤一分心。
所以,穆远之是穆冬恒的儿子,但未必是长公主的儿子。
即便是,也绝不会是扈嬷嬷在其中做了手脚!
绝无可能!
穆清已经想好。
滴血验亲之后,他被削士贬良,届时他便同扈嬷嬷一共去王都。
无论如何,不管付出如何代价,他都要替扈嬷嬷洗清不该有的冤屈和罪名。
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奔赴,他的脑中的念头也没停过。
无数的画面和过去在脑海中掠过,有些明了,有些不明,但穆清已经觉察出,摆在他眼前的一个看不见底的巨大漩涡。
这个结论同他在听得商子路告知事发那一刻冒出来的危险直觉完全吻合。
故而,在察觉这份危险直觉冒出时,他没有给沈霓裳任何说话的机会,第一时间点了她的睡穴。
同大将军府有关,同皇室有关,同这两家血脉有关。
这样的事情,他不能将任何一个人拖下水。
商子路扛不住,凌飞也不能,更莫说沈霓裳只是一个良籍。
他知晓沈霓裳绝不会置他与不顾,她便是那样一个性子,从不管什么可为不可为,对身边人护得紧,常常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可是沈霓裳身边还有司夫人,他不能将她也拖入这个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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