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去了,在酒缸里泡,泡到血肉模糊,泡到谁也不愿多看一眼,”夏侯杰捏住我的肩膀,不食烟火的微笑,带着惊心动魄的冰凉,像浸了毒的刀子,用涂了蜜的薄唇附上我的耳边,“你带它到我大哥那里,就说你是我营中的兵卒,带着他亲弟弟的脑袋,来见他最后一眼。”
“最后……”我重复道,“一眼?”
“嗯。”他告诉我他没有说错。
我看着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东西,似乎已经具备了幼虎争食时都不加掩饰的血性与自爱。
那叫什么话?其中完全不见兄弟之情,完全不见同袍之缘,却接近了世上所有别离共同的冷度,竟还能与如此温柔的笑容沾亲带故。
笑起来让人觉得如坠冰窟。
“你不用担心我们的伎俩会被谁识破,我十分清楚哥哥府上有哪些杵作出身的门客,到你进去的时候,他们都不会是活口!”
都不会是活口?
他的绝狠,是不输给我那点班门弄斧的生存之道。
湖光一环一环的掠过他单薄的身影,沓沓的双眼含着我的身子和幽蓝的光,在波影中渲染了彼此的轮廓,仿佛立体的梦寐。
我想着要睡在哪,天台还是房间,事实上更多想的是要不要把这个脑袋带出去挖坑埋掉,或者剁碎了卖给肉铺老板?
可我看着那个孤高的身影,在原地就是不动。
“中邪了?鬼上身了?”
月光下的身影仿佛精心打制的翡翠,弥漫着华丽和冰凉的尘埃。
他就站在那里,端庄、严肃、还有几分可爱的凝视着我。
就在我转身要走时,这个身影巍峨一颤,手伸过了我的腰间,我的耳边,我的一切……我的身子在湖边的芦苇丛中倒下,今天的事情已经足够离奇,还有他的身影堂堂的出现在了我的面部上方……
“晚上的山道不好走,何况又要宵禁,再晚了你就走不回去了,”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移不开他的身体,却还是将沉就沉的攘了一把,“别再玩了,走吧!”
“走?”他的声音从我的额头上方传来,像退潮一般慢慢收紧身子,我看清了,带着颓然气息的冰冷面庞,在月光下倒显得柔和起来,一幕幕更清晰的魅影,犹如半醒不灭的幻象,“你知道了我夏侯家那么多的事,还走得了吗?”
我所见的,是从那样阴寒的眸中,挣扎出了一个克制的灵魂……
无法移开的视线皎洁圆睁,耀眼如同海的洗涤,沉没了一枚以阳光为生的树种,在阴寒中保存着撕开天际的力量……
“那些是你愿意说的啊!”
“我愿意,”他的声音急促而高亢,“从我决定不拿刀杀掉你的时候,你就是我夏侯杰此生的妻子!”
这时我处在他的身下,在他呼吸的间差扼住他的咽喉,从虎口脱身并不是多难。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夏侯杰毕竟不是历史上那些想杀就杀的人……朦胧中,终究模糊了我要杀的理由……
我只有竭力支撑起他的身体,双臂被带水的头发,肆意释放出妖娆的冰凉,粉碎着人的胆识,人的骄傲,人的自由,统统变成他腋下一个焦躁的猎物……
透过他身上单薄的衣料,滚烫的体温蔓延蹂躏。他的年轻,他的鲁莽,从不许他有控制的温度。
好让他二话不说就来掠取我的唇。
用他的吻在我舌尖攻城掠地,仿佛一不小心就点燃的火焰,像浸过秘药的手指深深按着我的头发,仿佛再也不见那样拥抱到天旋地转,星夜天明……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要留住的妻子,今天之前的一系列举动,都是因为,我就要留住你!”
那天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只许听他一个人的话,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哪来那么强大的胆魄和胜心?那日他说从不会露出一点的杀意。
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真的决定掠取你的时候,真的如虎似豹……
“用这能解释之前一系列的举动吗?”我笑道,“以毒攻毒,以你以我,是谁攻谁?”
“我大概遇到了一座会说话的要塞,”他咬吻着我的耳垂,用很轻的牙尖,巧舌,像极寒入骨,“你不久就要沦陷。”
那是一个男人无法自抑制的温柔,任凭怎样的胞泽冷箭,坚固城墙,都会在那里放弃抵抗,双手献降。
就如此引颈受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