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时,许杰忽然站了出来,挡在李谦身前道:“卑职倒是可以作证,李师爷不曾有过行凶之举,本衙的三班差役,皆可为此佐证!”
这话一说出来,立时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尤其是许杰手底下那帮县衙的差役,目光纷纷落到了这位上司的身上,神情有些无辜,还有些委屈------大意是,我们何时说过要做旁证了?这就让你一人给全权代表了,还讲不讲道理了你?
不过许杰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们如若还打算再在县衙里继续待下去,就不能当众去反驳自家老大的话,因此只经过片刻的犹豫,便纷纷往许杰身边靠拢,并迅速组成了一道人墙,挡在李谦的身前,齐声附和道:“没错!李师爷是清白的,我们皆可为今夜之事佐证!”
陶晟万没料到,此刻的钱塘县衙众人,竟真就抱成了团,上下一心抵抗起了自己的命令,这------这还是原先的县衙么?
“那么------”陶晟一手指向边上的赵鹏,“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摔的!”众人异口同声。
“------”陶晟此刻恨不得把这些油胥滑吏统统抓起来打板子,可惜这些人都不受他直接管制------而他们的顶头上司王知县,就更是不会听从自己这臬台的吩咐了。
“哼!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本宪自有公断!尔等欲为李谦作证,那便全往臬司衙门走一趟吧!”
众人有些傻眼儿了,臬司是个什么地方,他们这些胥吏又怎么不清楚?去臬司?那与羊入虎口又有何分别?
一时间,不少人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虽说法不责众,可真要碰上自己长得比较与众不同,让高祖老大人看了不顺眼的话,难说不会平白吃上几十板子------
李谦倒是没料到,自己已然亮明了身份,陶晟却仍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什么仇,什么怨?
此刻的陶晟看上去一脸冷酷,倒是真有那么几分“铁面判官”的味道了。
只是他原本就是“财神爷”的相信,却偏要板起脸来装严肃,这两者之间,角色的转变幅度太大,看在李谦眼中,非但不觉有任何冷酷肃杀之意,反而觉得他那副模样看着非常的------滑稽?
总之,这样的陶晟,给他的感觉除了怪异,还是怪异。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陶晟执意要捉拿自己,到底意欲何为?
李谦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问题,对方必然是想岔了,以为自己手中握有某些要命的东西------事实却是,真正主查此案的并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这人当然是宋忠。
但李谦显然没法去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也断无将锦衣卫查案的消息透露给陶晟的可能。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不在今晚对赵鹏下重手,将人给废了,陶晟等人就奈他不得,因为有老朱的密旨在身上。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陶晟在得知了密旨一事后,竟会做下这样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由此便不难猜出,他在浙江按察使任上,究竟做下了多少不法之事。
否则的话,他犯得着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就先向自己下手吗?
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李谦觉得真相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了,陶晟即便不是杀害锦衣卫的主谋,在这里边也绝对充当着头号帮凶的角色!
说来实属可笑,陶晟乃是一省大宪,虽有司法之责,其主要职权却是监察整个浙江的官员------而就是这么一位风宪官,竟是选择了与杭州官场中人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这种事情,听起来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古往今来,监守自盗者数不胜数,试问大明朝的官场又怎能例外?
老朱啊老朱,你的大明能有三百年国祚,已经算是很能挺的了!将来你老人家躺在皇陵里,就别再大骂后世子孙的不孝亡国了------
陶晟明显是在装傻充愣,回避话题。李谦此时当然也不可能跟他去臬司,不说进去后吉凶难料,单是他今晚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又怎可能让陶晟如愿?
正当他准备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挑明了说自己手上的东西是密旨时,不远处的墙角下,却是兀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呵,今晚挺热闹的嘛!”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里头闪出了一个黑脸大汉,赫然正是府衙检校——
宋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