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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也不难理解,院子里住着的可全是清倌人,见了柳如烟这般遭遇,她们心中难免也会产生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似乎能更加清晰地看清自己的前途命运,将来的下场又会如何了------
面对那早已注定的命运,她们这些薄面红颜,往往都不会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既入风尘,何来清白之说?
出淤泥而不染的艺伎,或许也还是有的,但她们最终的结果都不算太好。有的以死明志,香消玉殒;有的看破红尘,出家为尼;有的自赎其身,但大多从良后不久又再度重操旧业,声色娱人------
女人大都是同情心泛滥的,尽管先前彼此间可能存在一些嫌隙,但见了同为清倌人的柳如烟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她们又如何会不跟着感到难过?
忧伤的情绪就像是瘟疫,在女人的群体里传播的速度会非常快,当一个清倌人面露伤怀之色后,这种情绪自然就被瞬间引爆了,进而传染到这小院中所有人的身上------
当然,真正彻底引燃并点爆这一情绪的,其实是柳如烟房中那杳杳飘出来的琴声。
她从最初的《声声慢》弹到了之后的《醉花阴》,又从《醉花阴》弹到《武陵春》,伴随着琴音飘出来的,还有她那嘶哑嗓音的淡淡轻唱,从“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到“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无一曲不哀,无一音不悲。
当那一曲由她最先传唱的《鬓云松令》再度弹唱出来时,一些清倌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中的那份愁苦凄凉,不禁当场落下泪来------
小院,二楼,深闺。
柳如烟端坐于琴案后方,脸色苍白如纸,双目茫然无光,娥眉深锁含忧,贝齿紧咬下唇,齿缝间隐隐渗出几缕鲜红的血丝,纤手,仍在执拗地不断拨弄着琴弦------
如今的她,整个人看上去不但分外憔悴,便是连身形都瘦了整整一圈。
原本,她以为自己早就调整好了情绪,能够做到淡然直面这一切。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她才发现,自己是何等在乎那被天下女人视之如命的贞洁------不,相信对很多女子来讲,它比命还要珍贵千倍万倍!
柳儿跪坐在她身旁,声音哽咽、垂泪央求道:“小姐,柳儿求您别再弹了,这都整整一天的功夫了,您要一直这么不吃不喝的下去,这身子还能扛得住么------”抬手一擦眼泪,她继续苦苦相。
“先前我为这问过你好几回,可你都不愿实话实说,小姐终归还是信不过柳儿------再大的事情,还能比性命更加重要么?小姐,您就听柳儿一句劝好不好?如今时辰还早,先吃过了东西,咱们还可以再想想办法-------”
琴声戛然而止,柳如烟看向她,凄然一笑道:“柳儿,记得我曾说过,视你如姐妹对吧?”
柳儿用手背一拂模糊的双眼,看着她轻轻点头。
“不是我想瞒着你,有些事情------”说着她轻轻一叹,“不知道,总归比知晓实情要上太多,我不想害了你。”
“小姐------”柳儿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柳儿也曾对你说过,柳儿会一辈子记着你的好!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柳儿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欣慰,恍若回忆般呢喃道:“其实,我当时也是见你可怜,与我有着相似的境遇罢了,那时------”
话音适时止住,不知是她不愿透露太多东西,还是如今已不愿再去回首往事。
柳儿定定看着她半晌,突然说道:“小姐,其实柳儿倒是想出了个法子,或许咱们可以试试的------”说着她便凑上前来,在柳如烟耳畔低语了一番。
柳如烟听完后脸色大变,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道:“柳儿,你怎会想出这等法子?”
“我------”柳儿双颊微微一红,小声说道:“从说书人那儿听来的。”
“不行!”柳如烟断然摇头。
“小姐------”柳儿一脸焦急,“能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您就依了柳儿的法子吧,相信这李------”
“住口!”柳儿用斥喝一声,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牵动了胸中的郁结之气,话落便俯身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却仍不忘断断续续地接着说道:“柳儿------咳咳咳,这对你不公平,我柳如烟也不是------咳咳------不是那等自私自利之人,断无答应你的道理------”
“小姐,柳儿的命都是你给的,难道还在乎这个么?”
“我说不行,就不行!”柳如烟抬起头,一脸坚定地望着她道:“不就是小小梳拢么?我柳如烟,绝不会让他人来代我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