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这杭州府里,能有几百近千亩地的都算得上是大地主了。这会儿可是明初,名下真要占据了那么多良田,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这么一路下来,李谦算是彻底的明白了,昨日父亲在气怒之下,训斥自己时所说的那番话全都是真的。自己这个年纪轻轻就致仕的乡宦,的确已经给李家丢人了。
佃仆们虽然嘴上不敢说,但从他们投向自己身上的目光中,也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的。
对此,李谦有些无奈。
不当官又怎么了?
虽说我这算是被罢了官,但好歹也是个两榜进士的出身,致仕乡宦的身份吧,难道就真比不上那些举人老爷们尊贵了?
细想一阵后,李谦得出的结论是肯定的。
没办法,人人都以为自己的仕途毁了,而那些举人却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入朝为官的。
一群没见识的人呐,你们是不知道如今的官场有多凶险,好不容易才逃过了一劫,鬼才想回去当官呢------就算将来家业大部分都分给了兄长,我大小也还是个地主不是?
在心里发了一通牢骚后,李谦来到了自家的大门前。
今日二少爷回家,明亮宽敞的大门也是敞开着的,略显高大的门楣彰显着李家如今与众不同的地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丢人的乡宦,那也还是当过官的。当然了,李家的宅子在建制上也没敢逾矩,完全是严格的按着朝廷规定的标准来修缮的。
李家父子三人都是读书人,李谦的父亲和兄长虽是差了些,却也考了个秀才回来,对于建筑上的规制,还是琢磨的比较清楚的。
虽说自六品官以下,到平民百姓都只允许正门面阔一间,但在门楣上还是能做出许多功夫来的。再怎么说,举人家的门楣都是要比庶民宽敞亮堂许多的。
如今的李谦,也算是有品级的致仕官员了。许是老朱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才在此之前,格外开恩地给了他一个翰林院检讨的从七品官职,然后------光荣退休。
想来,用不了多久这大门又得重新修缮过了,按照七品官的标准来改------唉,一群喜欢瞎折腾的人呐!
心里这么想着,李谦抬脚入了大门,却让迎面冲出来的一个仆人给撞了个踉跄。
“二------二少爷,小的不是有意的,老爷正急着找你呢!”仆人急声道歉,却也没忘了正事。
“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李谦堪堪稳住了身子,随口问了一句,心中却不免有些疑惑了:“不会是急着抓我进去暴揍一顿吧,那我就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跑路了------”
“就在方才,林家老爷上门来了,说是------”
“是什么?”
李谦自然知道,林家指的应该是自己那未来的老丈人,这么急着找上门来,莫不是要逼着自己赶紧和他闺女完婚?
家仆低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地答道:“说是------是上门来退了------退了两家的亲事,连聘礼都退回来了!”
“退亲?”
李谦倒是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回到杭州,连家门都没来得及进,退婚的就先一步赶过来了。这真是奇了怪了,好歹也是个堂堂的七品致仕乡宦啊,犯得着这么看不起人么?
不过说实在话,李谦连那姑娘的面都没见过,对此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先前在金陵时,想着要回家娶媳妇,那也是怕了老朱的手段,对比之下才觉得娶个媳妇还挺不错的。
现在回过头来仔细一想,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来的婚事,始终是不太靠谱的。说白了,看重的无非就是门当户对这一点而已。
但要说完全无所谓,那也是不可能的。
对于李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被人退掉亲事是很丢人的,比自己被罢官还要严重上好几倍。李谦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出,自家老子此刻该是何等的羞怒------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呢,才刚闹了件不小的笑话,大笑话就接踵而至了,老天爷待自己何其不薄------
李谦知道,这一切都是由自己而起的,倒也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到林家身上去。只是在面子上,终究是有些过不去。
刚要抬步走进院子,身后的家仆却是赶紧拽住了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二少爷,大少爷说了,让你赶紧出去躲几天,等老爷气消了再回来------”
“不用了,我进去看看,他林家是怎么说的。”李谦笑着摇摇头。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跪着都要------惹下去?
如果说林家是因为觉得自己此生再无入仕为官的机会,才要退了这门亲事,那么这样的亲家不结也罢!
讲真,李谦一点儿都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