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腔调,这个有着宽厚嗓音的男人,竟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这瞩目的场合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吴解元甚至能想象出那人心酸的鼻梁。
“这是来自上天的惩罚,或许我们不够勤奋,不够诚恳,但我们的汗水也淌在这里了,就在我身后的这片焦土里。”
男人的话语里重新找回了庄严镇定,他的腔调不再带着弯曲的尾音,而是变得更加铿锵有力,更加猛烈的敲击着这些镇民心中的鼓。吴解元俯视着那些伏在他膝下的人们,从他们的动作节奏上,吴解元能感受在他呼吸的空气里有些东西在悄然升温。
“我想在场的各位都是有原则有底线的镇民,我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却这么惩罚我们。”
吴解元其实也有些摸不到头脑,要说那天他是看的最清楚的人,但他能说那是鬼火吗?他能将磷火在空气中燃烧的原理顺利的传输到所有镇民耳朵里吗?
“老天有眼,既然这么惩罚我们,一定是有人触逆了上天,我们能原谅这种对老太爷大不敬的行为吗?”
语出惊人,洪亮的声音掠过上空,像是泼出的水再也不能收回。这样的发言,镇民们开始议论纷纷,虽然看不清大家的脸,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但无疑这是集体的声音。
吴解元在众人的疑惑中嗅出了腐朽的味道,像是老奶奶在老鼠洞前放下的一块奶酪,而这块奶酪在渐渐发臭变味。
“等等,你要讲什么?”
吴解元脚上的鞋快速的且小心翼翼的划过他们的衣角,集体是莽撞且危险的东西,一旦被煽动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吴解元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但他的脚步陷在跪拜的人群之中,没有人给他让开道路。
黑色的帽檐下的眼神,暗藏着排斥异端的情绪,沉默中第一声便要遭受这种洗礼,谁会需要一个主动打破平衡气氛的出头鸟?
开弓没有回头箭,吴解元既然已经说出口了自然不会再退却,只是这种眼神太过恶毒,就像闷声举着棒子悬在吴解元的头上,时机不对的时候就落下来。
“快给镇长让条路。”
站出来的人是刘贵,黄生倒下了,现在他是生产队的临时负责人。刘贵将身上的雨披子甩了下来,跌跌撞撞的冲到吴解元身边,再次递给了吴解元。众目睽睽之下,吴解元没有再次推脱,而是将那黑色的雨披盖在两人的头上。
刘贵为吴解元支撑着雨披,而这时人群的边缘也有几个镇民站了起来,主动向吴解元打着招呼。
“镇长,您来了。”
“镇长,把我的雨披子给您吧。”
吴解元侧目应对这人们的好意,换做是他刚来的时候可不会有这种场面。其实,吴解元上次像个泥人一样的抱着李家的小孩从火场中冲出来,已经有一部分镇民记住了吴解元这个“泥腿子镇长”的尊称。
而此时的刘贵,虽然这些熟悉面孔并不是冲着他面子,但镇长就在他的身边啊,还跟他并肩在一个雨披子下面,这是何等的自豪,历任镇长里面恐怕再也找不到和他这个农工这么亲近的了。
吴解元越发的向前凑近,那隐藏在雨幕中的影子便越发的清晰,最后暴露无疑。
吴解元臆测那喊话男子的面孔,吴解元在脑海中给他安放了许多他熟悉的身份,然而现实确实一张陌生的面孔。而在他的身旁还伴着一个佝偻的身躯隐藏在雨披子之下。但从身形来判断该是一个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