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阁佬迟迟拿不定主意。谢迁认为,干脆就以藩属国使臣的身份,接见李壹。刘健则认为,应该以臣民的身份接见李壹,若以外邦使臣的身份对李壹,会置他于尴尬境地。李东阳倒也干脆,不偏不依,言称二位大人都有理,不如恭请圣裁吧!谢迁闻言不免暗自腹诽:这个老狐狸,做人如此世故圆滑。实际上他误会了李东阳,李东阳内心担忧的是,怕李壹再次回转草原,于朝廷则失一人才,于国则多一劲敌。一念及此,心中便暗下决定,李壹此人若不能为朝廷所用,必杀之以除后患!
上书房,弘治斜卧在软榻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已的三位阁臣,“都说说吧,那个叫李壹的,这半年闹出了不小动静,三位阁老认为怎么见他更合适。”
谢迁看着皇帝漫不经心的神态,心中有些吃不准,当下扭头向刘健看去,谁知刘健也恰巧向他这边瞧来,两人目光一碰,各自便在心中有了计较。只见刘健一拱手,向弘治奏道:“回禀陛下,怎么处理李壹这件事确实点棘手。谢大人和微臣的意见,想来还是有些偏激。”顿了顿,看了李东阳一眼,继续道:“也许李大人会有两全齐美的办法。”
弘治闻言一下来了精神,只见起下榻,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径直走到谢迁身旁,问道:“谢大人,也是同样的看法吗?”
谢迁立刻弯腰拱手答道:“回陛下,刘大人所奏,正是微臣内心所想。”
弘治闻言一阵大笑,转身对李东阳说道:“哈哈哈哈!李爱卿,既然二位大人把包袱丢过来,那你就接着吧。”言罢又止不住一阵大笑,转身回榻去了。
李东阳见状,心中付道:这两个老东西,谁也不愿出头做恶人,却把难题拋给我!着实可恶。可嘴上却不敢迟疑,只见他拱手向皇帝奏道:“陛下!臣认为以何种方式见那李壹,并不重要。关键是看他是否心向我大明。”
弘治闻言,立刻从榻上坐起,赞道:“李爱卿一语便切中要害,果然是老成谋国。”
正在这时,李广从外间走了进来,一进门便立刻向弘治跪奏道:“启奏陛下,兵部尚书王越在园外奏称,有要事欲见圣驾。”
弘治闻言,双手一摊,呵呵一笑,说道:“瞧瞧!这个李壹人缘有多好。咱们还没商量出个结果,人家的老师便上门了。”刘、李、谢三闻言会心地一笑。
弘治朝李广挥挥手,说道:“宣!”李广应声立刻快步出去,不一会只听园外李广大声喊道:“圣上有旨,宣兵部尚书王越觐见……”
不一会,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只见王越一进门便推金山倒玉柱地纳头便拜,口中说道:“臣,兵部尚书王越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弘治见状,忙从榻上起身,绕过案几,亲自扶老将王越起身,一边扶起他一边说道:“王爱卿为国操劳甚巨,且年岁已大,朕不是前几日在朝前特许,爱卿可入朝不拜吗?为何今日还行此大礼。”
王越闻言,立刻拱手答道:“入朝不拜,那是陛下对臣下的恩典,但作为臣子,却不可恃宠而骄,失了臣子的本份。”
弘治闻言叹了一口气,转身吩咐李广搬一锦墩来。这才亲自请王越坐下,王越无奈坐下,仅敢耽了半个屁股。这时,刘、李、谢三人也过来齐声问王老将军安好。王越立时起身回礼。众人又唠了一阵闲话,这才转入正题。
只见弘治正色问道:“王爱卿,那李壹帶着蒙古国书前来觐见,当以何礼待之,这不,朕和内阁刘大人、李大人、谢大人正商量这事,恰巧王爱卿你来了。这下,朕不用这等小事烦心了,老爱卿你到底怎么想的,快说来与大家听听。”
王越拱手回道:“陛下,臣倒想先听听三位大人的高见。”
弘治闻言,转头对谢迁说道:“既是王爱卿想听,谢爱卿,那就由你来说说吧!”
谢迁立刻拱手称是,转身对王越笑道:“刘大主张以内臣子民礼对之;下官主张以外臣礼对之;李大人么,刚说了一半!”
王越闻言哈哈一笑,道:“谢大人,想不到今日你倒也干脆!”书房内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谢迁面色一正丝毫不觉尴尬,朗声辨道:“王大人,下官平日里做事要比今日快多了,一贯是雷厉风行,若论速度,只怕今日比往日还要慢些……”
众人:“…………”旋即书房内传来一阵笑声。
“咳咳!”弘治一摆手,说道:“好了!听听李爱卿怎么说。”众人这才止笑,肃然看着李东阳。
李东阳拱手对弘治称是,而后徐徐说道:“陛下,诸位大人,东阳首先讲明一点,东阳在这件事上是对事不对人,绝沒有掺杂一点个人好恶。请陛下与诸位大人明鉴。”见众人都默默点头,他才继续说道:“对李壹来讲,子民之礼、使臣之礼都合适。关键是看他,是否心向我大明。若其心中有我大明,则用之;若其心向…………”
这时,王越起身插话道:“若其心向蒙古外邦,则立斩之!”
哗!上书房内顿时雅雀无声……………………
最后,还是弘治轻咳几声,打破了寂静,只听他说道:“王爱卿为人公私分明,一心为国。着实让人感佩。你与李壹情同师徒,王爱卿,就由你去问问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吧!”
王越闻言,立刻起身行礼道:“臣遵旨,若他心系外邦,与我大明为敌。臣当场就拿下他!”
弘治闻言打了个呵欠,说道:“好!这件事就这么着了,朕乏了。大家都歇着吧!”…………
离开皇宫时,天色已经漆黑,大街上已没有行人,王越坐上轿子,径直便赶向驿馆。待到驿馆大门时,卫兵早早便看见了八抬大轿,猜想轿内之人不一般,便立刻飞奔进去,告知驿丞迎接。
王越一下轿,站在门口的驿丞马上躬身行礼道:“下官恭迎王尚书大驾!”
只见径直走过驿丞身边,一边走一边说道:“休要多礼!本官奉圣命前来问那蒙古使者几句话,切莫惊动了旁人!快些头前带路。”
驿丞闻言立刻奔向前边,小心翼翼地打着灯笼,为王越领路。王越跟着驿丞走过一进院子,穿过一片花丛后,便看一座厢房还亮着灯,窗上映出两道身影。驿丞正欲开口通报,却被王越堵住嘴,示意他住口。待驿丞退下,王越便悄悄来至窗边。只听房内一个声音说道:“公子!这么说你真不想回草原了?”
“达里克!我的父母、朋友都在这儿,我是汉人,我的根在这里。我怎么能抛下这一切,与你回草原呢?”
“公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懂!草原上那些人都看不起我,只有公孑你把我当人看。我决定了,跟着公子留下!”
“达里克!毕竟你的家在草原,………………”
“公子!我是孤儿,从小便跟着大王子,他不要我了,我的家便沒了。可是公子你看得起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觉得自已象个人了,求公子收留我吧!今后,公子你便是我达里克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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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站在窗外,心里热乎乎地。他有一点想流泪地感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王越便迈着轻快地步伐,向前院走去。出了驿馆大门,王越一坐在轿上,立刻吩咐轿夫道:“快!去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