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子,先把小师妹送到冷姐家,然后就直接向着白杨林驶去了。
来到白杨林后,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将车子放好,我就背着枪在白杨林中四处转悠。
白杨林占地约百亩,清一色的全是白杨,这些树也很有些年头了,每一棵都有合抱粗,大的甚至三个人都抱不过来,看树龄,应该不会低于明清时期吧。
瞎转悠了约一个多小时,都没有碰见鬼,我想了想,还是回车内休息吧,人找鬼不易,但是鬼找人却很简单。
我在车里睡觉,这里若是有鬼魅,它们应该会主动来找我的,所以我坐到车里,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醒了。
此时月至中天,恍如白昼。
我摇下车窗,点了根香烟,美滋滋的抽着。
刚抽了几口,突然听见有女子在吟诗。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其声哀怨凄婉,孤寂无助,尤其在这样的深夜里,又吟咏着如此悲伤的词曲,活生生的把小心肝揉碎一地。
哪怕是我这样猥琐的人,听了都不禁黯然神伤。
我下了车,悄悄沿着声音找了过去,走了数百米,看见一棵巨大的白杨树,这棵树应该是此处最大的一棵,树冠覆压数亩之广,也不知道到底生长多少年了。
白杨树下,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一手扶着大树,另一只手中拿着一卷书,仰面望着天空中的月亮,痴痴发呆。
女子一身缟素,体型单薄消瘦,似烟雾般朦朦胧胧,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若说换个色彩鲜丽的背景,此情此景完全可是说她是月下的仙子。
可是在这只有黑白两色的幽暗白杨林中,她就只能是鬼。
“咳!”我故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啊!女子发出一声惊叫,倏然消失不见。
呦,我实在没想到她是名副其实的胆小鬼,顿时觉得有些失望。
我原以为,我只要咳嗽一声,她便会笑吟吟的来勾引我,即便不是如此,至少也要过来吓唬吓唬我,想要吃了我,或者吸取元阳之类的。
我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她会被吓跑了,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不得不无奈的承认,林子大了,什么鬼都有。
女子虽然不见了,但是似乎留了一样东西在白杨树下,我走过去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本书。
再看封面,我不由哑然失笑,上面赫然写着《聊斋志异》,女鬼读聊斋,当真是鬼说鬼话呢!
我对着四周拱了拱手,大声说:“游方之人,路过此处,不想惊扰了主人,唐突之处请多包涵!若不见弃,还请现身一见。”
说完,我就静静的等着,过了十几分钟,女鬼并没有出现,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又说:“适才犹在吟哦,‘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如今客人来了,赏月也不再孤单,更无需凄然北望了,可是却为何不愿相见?难道是无病呻吟?”
过了几分钟,依然没人应答。
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装作很可惜的样子走了,走到不远处,我一个闪身躲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然后静静的窥视着刚才那棵巨大的白杨树。
我就不信她不出来,如此美妙的月光,她能舍得虚度?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银白的月色无声无息的照在树林中,斑斑点点,好似粼粼波浪。
白衣女子一直没有出现,但是我并不着急,本想抽根烟,又怕火光惊到她,只得强忍着。
一阵清风吹来,枯黄的树叶哗哗作响,在空中悠悠飘荡着,最后无奈的跌落在地上。
其实人生在世,也如这落叶一般,都想要乘风而起,直上九霄,可惜宿命是无法更改的,大多数的叶子最终还是要坠落于地,归于生它养它的树根。
月夜、清风、白衣女鬼、寂静的树林。
在有的人眼中,这是恐怖惊悚之地;在有的人看来,却又是如诗如画的美景;为何同样的景色,在不同的人眼中却会产生截然相反感受呢?
我想这一切都是因为欣赏者的心境不同吧,心中坦然,看一切都是美景,心中有鬼,则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自然欣赏不到大自然的美了。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那棵白杨树下的月光突然一阵轻微的晃动,变得朦胧而凄迷,紧接着那白衣女子就倏然出现了,和她消失时一样的突兀。
她的神情有些着急,围着大树转了几圈,嘴里小声嘀咕:“应该就掉在这里了,怎么会没有呢?”
我看了看手中的《聊斋志异》,心中不由哑然,没想到她如此在乎这本书。
我没有急着现身,怕再把她惊跑了,估计若再吓她一次,她会从此消失的。
向来都是鬼吓人,如今我却在吓唬鬼,说出去,凡是精神正常的人,应该都会认为我在吹牛吧。
该怎么办呢?直接收了她?就怕不容易。
她太机警了,像这么胆小的鬼,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就这胆量,估计她也没做过啥坏事,再说如此善良的鬼,也不该对她动用法术。
那就尽量试着沟通吧!
白衣女子在附近找了一会儿,没找到遗落的书本,只得作罢,她颇为惋惜的长叹一声,斜靠在白杨树上,又开始仰望明月了。
一阵清风吹来,她齐腰的长发和落叶一起随风飘舞,简直美若仙子,她静静的斜靠在大树上,一动不动,任由黄叶打在她的发梢,落在她的身上。
只听她樱唇轻启,再次曼声吟咏:“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帷……”
这首诗太凄美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张口接了下去:“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估计又把她吓跑了。
果不其然,我话音刚落,她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