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挺拔,偏偏却落落寡欢,独踞殿角。
新进士的大红袍服被他生生穿出了飘逸二字,黑布幞头上斜插的一枝白杏,竟不如他的肤色耀眼。
他举酒尽杯,孤寂愁苦。
引得她这位当朝帝宠最盛的公主情不自禁,穿过状元公的献媚,榜眼公的赞美,探花郎的惊艳,和所有人的倾慕眼神,就像穿过千山万水、三世三生,飘然而至他的案前,对席而坐。
他说他爱妻新丧,他说他不胜哀痛。
他说他与妻子虽非铭心刻骨,却能与那个平凡之人举案齐眉。
他说她虽然拙不能诗,却不慕名利,他说她是一个世上最贤惠最善良的不俗之人。
他说他早年间丧父丧母,均是爱妻吃力打点,又说他如今恩科高中,青云在前,她却撒手人寰,令人哀惨。
在看惯了父皇见一个爱一个的她眼中,他简直是世上第一的好男人。
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呵!
这在皇家,在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的京城,是何等的弥足珍贵!
她从跪坐变成了盘膝,双肘放在案上,托腮看他精致的眉眼,陪着他红了眼圈儿,陪着他潸然泪下。
她疯了一样地逼着父皇将自己赐婚给这个二甲吊尾的进士郎……
……
长公主想到这里,嘴角弯起的,不是冷笑,而是自嘲。
瞎了!
当时,就是瞎了!
连这种装一装就得的骗局,都能把自己这个天之骄女给装进去!
新婚三个月,自己还沉浸在“已有身孕月余”的巨大喜悦中。
他却来期期艾艾地告诉她:“阿煜,我离家之时,元霜明明已死。可谁知,我走了她就活了,还有了孩子。她,她来京城了……”
晴天霹雳。
劈的她手脚冰凉,浑身颤抖,半天没能说得出话来。
他跪在自己的面前,哭着剖白:“我真的是不知情的。阿煜,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知情的。我那样爱你,恨不得辞官不做日日相伴、片刻不与你分离啊阿煜!你要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抱着自己的双腿,哭得情真意切。
她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质问:“苏毅德,你好大的狗胆!你当我是谁?由得你说她死便是死,说她活便是活?你可知道,你这是欺君之罪!”
“我知道!知道!我该死!我该死!你别气!千万别气!”他手足无措的安抚她。
“苏毅德,你欺人太甚!她死她活,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她捂着胸口,那里闷得像压了一块石头,满腹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挫骨扬灰,“你说过你离家的时候,她便病死了的,若非如此,我怎么会……”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腿却被他死死抱住,她冷冷一笑,“苏毅德,你既敢跑来告诉我,是觉得我会护着你,不会告诉父皇是不是?你错了!我现在就要去,非但如此,我要让你和你们苏家统统为你的谎言陪葬!”
“阿煜……阿煜……”他站起身,抱紧了她,绝望地唤着她的名字。
“你让我死,我就去死,你千万顾着自己的身子,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骨肉,千万别动气,我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你,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左右我都是死,倒不如我自己去向官家请罪,也算对你,对孩子有个交代。”
说罢,他眼泪一抹,惨然一笑,转身便往外走。
这副决绝的模样,像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兜头兜脑地瞬间把她的怒火浇个精光。
“你站住!”她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顿住了脚,“如今元霜不知得了什么人的相助,要去告御状,即便你不去向官家说明,我也活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