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沅钰与赵沅琪的课业从上次赵沅钰去伯府后就一直停着。这些日子家中虽然已经没什么事,可赵铭城的差事一日没有着落,老太太便一日随着悬心,五月的天越发热了,老太太也多了几分烦躁,便教赵沅钰不着急上课,每日便留赵沅钰和楚氏在身边说话以解烦闷。刘氏月份渐渐大了,行走不便,也需要人照顾,赵铭城便求了老太太让赵沅琪和赵沅瑛再搬回臻惠苑以便让刘氏安心,老太太勉强答允让赵沅琪搬回去,但仍要每日去楚氏面前请安,赵沅瑛却被老太太扣住,让乳娘带着住在楚氏的东跨院里。
这日午饭后,楚氏一面摇着团扇,一面陪着老太太闲话道:“这些日子热起来,到想起年幼时,祖母总带着家里的几个女孩去庄子上避暑,不成想略大些后,祖母和母亲相继去世,倒有许多年没再出过门了。前些日子老爷说咱们全家去普济寺进香,我倒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正赶上如今天气好,过几日又赶上佛诞,母亲可想去逛逛。”
老太太心里一直惦记着赵铭城的差事,心想不若去普济寺中卜一卦,心中也能有些底,便点头答允了此事。楚氏巴不得老太太这一句,便风风火火地准备起来。五月十三这一早,老太太便带着楚氏和赵沅钰赵沅琪并一些仆妇,乘了几辆马车,向普济寺驶去。
普济寺是百年佛门,在京中颇有地位。高祖皇帝曾派人于此处替自己出家祈福,此后普济寺便颇受权贵青睐,今日正逢佛诞,来进香的更不在少数,赵家的马车还未到山脚,便被前面长长的马车队伍堵住去路。因着来礼佛的人多虔诚,觉得乘车或坐轿上山是不敬佛祖,因此多在山脚下车徒步走上去。
老太太瞧着前面的情况,便道:“山门也不高,人家诰命夫人都能走上山,咱们也别矫情,便下车走吧。”楚氏道:“普济寺山门颇高,只怕母亲的脚伤难以支撑。”老太太笑道:“不过是小小的扭伤,一早便好了,这些年我是不爱走动了,早点见铭城父亲在世时,我们趁着休沐没少去拜名山古刹,当年要走的路,可比这长多了。我就怕咱们这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吃不了这些苦。”
赵沅钰仰头道道:“祖母可是小瞧人了,我与琪儿前些日子顶碗的时候,一站便是几个时辰,如今不也好好的,只有不肯吃苦的人,哪有吃不了的苦呢。”赵沅琪也道:“祖母放心,大姐姐都不嫌累,我也不怕的。”
因有了上次的事,楚氏不敢再教孩子近老太太的身,便叫了四个健壮的仆妇,两个在前面搀扶着老太太,两个个在后面帮衬着。一行四人便带着仆妇浩浩荡荡的上了山。
普济寺的山门颇高,赵家也不是这条路上唯一的行人。与赵家人一同上山的,还有一家,一位五十出头的老夫人,带着三个孙女爬山,两家因都有老人,行走速度相仿,到半山腰的小亭子处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休息。两家都进了亭子,也不好互相不说话,因此赵老太太便与之攀谈起来。一相攀谈才知道,对方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周大人的夫人,周大人一个月前便被派到江南协理江南贪腐案,至今未归,周老夫人心中惦记,故而趁着佛诞之日带孙女们来普济寺上柱香,以求平安。赵老太太也笑着说道:“皇上圣明烛照,江南官场的案子一出,朝中风气也被肃清许多。周大人此行江南,不仅是为君分忧,也是清除小人,为民谋利,实在是有功德的事。”周老夫人道:“为圣上办事,不敢不尽心,我一介妇道人家,反倒担心他的安危,只怕那些人知道自己要被抄家灭族,孤注一掷。”赵老太太安危道:“圣上下心整治江南官场,定也是有所防备,那等宵小就算有心作乱,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必不会让随行官员出事的。”周老夫人又问:“听妹妹说话,心中也是有沟壑,不知是哪位大人的眷属?”赵老太太道:“先父逝世多年,如今膝下一子,正任吏部给事中。”“可是丙申年那榜的赵探花?”赵老太太含笑道:“正是。”“这可是巧了,我那大儿子也是那一榜的进士,如今在陕西为官,当年殿试,他回家便说,当榜探花竟只有十八岁,年纪轻轻便作得一手锦绣文章,满殿学子,又是他一人生的最好,最后点了他当探花,所有人都是服气的。”赵老太太请到儿子被夸奖,心中有些得意,面上却一片谦虚,道:“哪里哪里,他当年也不过是撞上了时运,其实也是个糊涂人罢了。”“赵探花若是糊涂人,我们家那几个就更被比没了,老妹妹可别再谦虚了。”两人聊着聊着,越发觉得脾气相投,便相携上山。周家在普济寺租下了一间用来礼佛的禅院,楚氏虽先前定好了厢房,但禁不住周老夫人的一力邀请,一家人也随着去了周家的禅院小座。
周老夫人和赵老太太年纪相仿,聊着聊着便开始追忆起她们年少时京中的大小事和风云人物。楚氏并几个女孩便在一旁侍奉。两位老太太闲暇之余见众人百无聊赖地站着,便道:“出来也是为了疏散疏散,你们别在这傻站着,带着人想去拜佛便先去前殿拜佛,想出去走走便去后山,只是别走太远,身边也别离了人,玩够了便早些回来。”
楚氏是做媳妇的,倒不好离了婆母独自去玩。便教赵沅钰和赵沅琪先去外边走走,又叮嘱丫鬟婆子们看好姐妹二人,不让去危险的地方。周家大姑娘便对楚氏说道:“婶子莫要担心,不若让两个妹妹与我们结伴出去,互相也有个照应。”楚氏见周家大姑娘颇具风度,便颔首道,如此甚好。又叮嘱两人要与周家三姐妹好生相处,不许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