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南街,云蕊儿却也是有几分懒散,轻盈的来到了一件绸缎铺子跟前。
她雪白娇嫩的手掌轻轻抚摸过那些精致的绸缎,这些绸缎是从海外运过来的,颜色十分绚丽多彩,刺绣也是格外的精致。
嫁入海家之后,一切比想象中的难以忍受。
上一次海神娘娘庙,云蕊儿虽然是已经去了,只不过别人瞧她脸色也变了。最开始强撑着去闹,也还罢了,再经常走动云蕊儿自己都是觉得无趣。
原本那些贵女不过是自己身边的哈巴狗,她恣意放肆,高高在上。
可是如今,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笑话她,说她一抬软轿这样子抬到了海家,妾都不如。
云蕊儿这样子想着,却也是不觉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等自己肚子里面说有了,杨氏大概才会将自己扶起来,捧在手掌心。
云蕊儿的内心觉得十分苦闷,她很想要过姑娘时候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云蕊儿有些恼恨的想,自从王珠来了,自个儿都是十分不顺。
那九公主没来之前,自己可谓是无忧无虑的。
如今日子过得不好,云蕊儿也只能买些漂亮的东西,让自己欢喜些。
正在这时候,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云蕊儿面前。
那女子戴着面纱,背后的丫鬟也是有些眼熟,不是崔清河又是谁呢?
崔清河今日来,不过是挑几件合适的料子给芦娘做衣衫。
想不到要走时候,一道清脆的嗓音却也是回荡在了崔清河的耳边:“崔姐姐,怎么你也是来这儿了?”
云蕊儿不怀好意,干脆凑了过来了。
若是旁的人,与人家丈夫相好也罢了,如今总是要躲一躲,避一避。
云蕊儿却偏不,反而凑上来,挑着和崔清河说话。
崔清河看到云蕊儿过来,胸中顿时流转了一缕厌恶。
“海少夫人,当真可巧。”
崔清河悄然轻轻皱起了秀气的眉毛,眼中一缕淡淡的不喜之意一闪而没。
称呼云蕊儿一声海少夫人,也是无不讽刺之意。
如今自己离开了海家,云蕊儿方才是那货真价实的海家少夫人。
至少崔清河知道,云蕊儿其实是不乐意的。
云蕊儿俏脸流转了几许红晕,知晓崔清河是在讽刺她。
不过这些日子,云蕊儿所受到的羞辱也不少了,所以虽然有些恼恨,倒也是并未十分动怒。
“崔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我呀也不是故意的。反而是崔姐姐你,姐儿爱俏,如今倒是来买衣衫。想不到你离开海家,居然还有这样子的兴致,梳洗打扮,装扮自己。有的人说你是外头找到相好的。我原本不相信,如今倒也是有些怀疑了。”
云蕊儿分明是知晓,崔清河是深深的爱惜海飞龙的。
正因为太爱海飞龙了,所以方才不能容忍海飞龙的怀中拥抱着别的人。
就因为知晓这一点,想来崔清河也是必定不能容忍这种事情。
这绸缎庄中,如今也有几个女客。
原本她们并没有留意到了这儿,如今云蕊儿一叫,想不留意都难了。
她们将云蕊儿的话听到了耳里,却也是顿时微微有些尴尬。
粉杏人在崔清河身边,那可也是生生气坏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云蕊儿这样子的恬不知耻的人?
自己不要脸睡了人家的丈夫,结果居然仍然凑过来讽刺人。
粉杏正要为自家主子争几句,却也是被崔清河阻止住了。
和这样子的女子斗口,当众被人好似猴子一般围观,崔清河可是并不想要这样子做。
她只是淡淡回到:“多些海少夫人关心,我不过是挑些料子,为芦娘做些衣衫。这孩子命苦,我自然也是要多多爱惜一些。海少夫人与其关心别人,想得太多,还是多用些心思,放在自己夫君身上。”
崔清河这样子的回答,自然也是让云蕊儿生恨。
对方越风轻云淡,不如何将海飞龙放在心上,自然也是越发让云蕊儿觉得自己捡了个别人不要的破烂。
崔清河口中的海少夫人,更好似一种浓浓的嘲讽,嘲讽云蕊儿。
这个称号,是云蕊儿彻彻底底的耻辱!
云蕊儿眼波流转,复又换了一副嘴脸。
只见云蕊儿换上了楚楚可怜,十分委屈,十分怜悯的姿态:“崔姐姐,我就知道,你的心里还怪我,怪我抢走了海大哥。我也是不想的,实在是,是被人给算计了。想不到,连你也是将我当成这样子的人。”
崔清河不知道云蕊儿这样子的表演又能有什么意思,她只觉得索然无味,也不想搭理了,就想要离开。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云蕊儿却也是挽住了崔清河的手臂,一双眸子灼灼生辉。
“崔姐姐,你若不原谅我,我,我实在也是不能让你走。”
崔清河眉头皱起了,云蕊儿这是在歪缠了?
云蕊儿的手抓得很紧,一双眸子也是流转了恶意的光辉:“好姐姐,就算你怪我,我也是觉得这是我应该受着的。谁让我,夺走你的夫婿了呢。外头的人都议论姐姐,是海家的弃妇,不但生不出个儿子,连男人的心都是留不住。姐姐是崔家的贵女,瞧来是整个东海最清贵的人,却也是没想到,你居然沦落得这样子的悲惨。连带着女儿,都是被崔家赶出来了。”
崔清河恼怒,云蕊儿果真是恶毒的。
她一把将云蕊儿推开,云蕊儿退后了一步,一副了然之色:“崔姐姐,你这个样儿,果真是没有原谅我,果真是心里面还嫉恨着我这个妹妹呀。”
云蕊儿这番做派,可当真是让这里的女客瞧得目瞪口呆。
云蕊儿这样子的行为叫什么?叫无耻!
赶着上着抢男人,挤走了正室,结果居然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随即她们都颇为怜悯的看着崔清河,又是一番感慨和同情。
真可怜啊,据说还是崔家的嫡出女儿呢,都被丈夫给弃了,成为了没人要的弃妇。
不是还带着一个女儿?
一个独身带着女儿的妇人,真可怜。
据说当初,还是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硬要跟海飞龙一起的。
既然是如此,只恐怕崔家也是回不去了。
这个崔家小姐,怎么这样子倒霉?
崔清河一把推开了云蕊儿,手掌轻轻抚摸自己被抓住的地方,那肌肤如今还微微有些刺痛。
她狠狠的盯住了云蕊儿,这是云蕊儿故意的吧。
崔清河面容却有些难看,别人怜悯的目光,自己不是没瞧出来。
可别人嫌恶也好,不理解也罢,无论怎么样反对的目光,都是抵不过别人目光之中的同情。
那种同情的目光,分明是在深深的提醒自己,自己是多么的失败,多么的可悲。
她们日子过得完完整整的,而自己却是那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所谓的同情,那是比讥笑更是令人厌恶。
没有恶意的人同情,是比有恶意的人嘲讽更令人难以忍受。
崔清河只觉得一阵子的难受。
而云蕊儿朝着崔清河冉冉一笑,那苹果般可爱的面容,却也是显得说不出的恶毒。
崔清河当真不想见云蕊儿了,也是准备离去。
正在这时候,一道极为温润的嗓音却也是响起:“崔姑娘,你迟迟没有出来,我也是好生担心。”
伴随这道十分悦耳的男子嗓音,只见一道极为俊逸出尘的身影却也是缓缓的踏入了房中。
林墨初缓步踏入其中,他穿着剪裁合体的墨色衣衫,面容如眉宇雕成,眉色如墨,冉冉一笑间,却也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在场的女眷,也是不觉瞧直了眼睛,包括云蕊儿。
若论外表,云暖阳也是有那么一副东海无人能及的好皮囊。想不到眼前这位,容貌似乎也是不输给云暖阳。
云蕊儿甚至不敢深思,只因为眼前的男子,也许外貌不算美到了极点,却有一股子独特的风韵和魅力。
仿佛是春天夜里的一轮明月,流转了说不出华彩。
云蕊儿甚至内心浮起了一缕念头,莫非这就是传说之中的贵族气派?
崔家身为望族,故而结交的人自然不免有这样子一种别人没有的内敛和气质。
随即云蕊儿内心之中却也是蕴含了一缕酸意,只因为眼前这个将海飞龙比到了泥土里面的男子,居然是朝着崔清河微笑。
云蕊儿故意说道:“这位公子,瞧你对崔姐姐这样子关心,莫非是对她有意?”
她暗暗寻思,这个俊俏的公子必定是瞧着崔家的佛面,所以对崔清河温柔几许。
只不过,这般出挑的人物,又岂想跟眼前这个残花败柳扯上关系。
如今,想来也是会千方百计的撇下关系吧。
想不到林墨初唇角蕴含了一缕风流的笑意,却也是不觉轻笑说道:“我确实有爱慕的心思,就是怕崔小姐不肯接纳我了。”
崔清河和云蕊儿同时一阵,崔清河蓦然侧过头去:“林公子,你不要说这样轻佻的笑话了。”
她雪白的面颊,却染了一层羞恼的红晕。
只不过容貌在面纱之后,却也是瞧不出来。
林墨初眸光却轻轻流转,他原本一双眸子无事也是含情,如今刻意为之,更是眼泛桃花。
“我说的是真的,怎么崔小姐当我说的是假话。”
崔清河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听林墨初说这些疯话,顿时匆匆离去了。
林墨初却也是缓缓展开了折扇,轻轻的扇了两下。
那扇面之上,画着几枝桃花,一股子江南的风韵顿时也是扑面而来。
云蕊儿却恨得咬牙切齿。
不错,林墨初这样子说确实是会坏了崔清河的名声。
可是这样子的俊俏男儿,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低姿态,温言软语,那个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美妙之事。
一旁的那些女子顿时也是垂下头去了,崔清河莫非当真是有私情不成?
不过若是这样子的公子,不肯要海飞龙了,那居然也是一件值得理解的事情了。
云蕊儿手指儿轻轻玩弄胸口的头发,却也是言语尖酸:“这位公子瞧着一表人才,想不到居然是行事不堪,居然是勾搭别人家里的夫人。”
林墨初却轻轻含笑:“海少夫人说笑了,我是眼见崔小姐离开了海家,仍然是气质清雅,十分令人心折,所以动了心思。反而是你,我倒是为你担心,那海飞龙如此对待发妻,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那心性也是可见一斑,却也是不知晓会不会极为凉薄的对待。”
说到了这儿,林墨初举起了扇子,轻轻的遮掩住自己的面颊,只露出了一双灼灼生辉的眸子:“不过这倒是我的失言,这一切都是海少夫人千方百计要的。既然是宁可夺人夫婿,也要嫁入海家,这似乎也是得偿所愿。”
云蕊儿面色不善:“我云蕊儿行事对得起天地,也是不消别的人来议论于我。”
林墨初却也是冉冉一笑,并不理会,居然就这样子走了。
瞧着林墨初的背影,云蕊儿却也是狠狠剁脚。
嫁入海家,对于云蕊儿而言原本就是一桩让她极为痛恨的事情。
也许这桩事情,唯一的安慰就是崔清河会生气。
原本想着,自己嫁入海家,那就好好的折磨崔清河出气。
可没想到,崔清河居然合离了!
不是十分喜欢海飞龙,怎么就轻轻放手?
正因为这个样子,海飞龙越发显得不堪。
崔清河怎么就放手了?
莫非,当真有什么私情不成?
一个弃妇,居然招惹了这样子一个美公子。云蕊儿怎么也是想不过!
林墨初离开了那绸缎庄,方才也是匆匆追上了崔清河的马车。
他目光盯住了帘子之后那道朦朦胧胧的身影,忽而开口:“崔小姐,方才我说那么些个真心话,你生气了?”
崔清河没有说话,沉默了一阵子,方才开口:“林公子,你姿容出挑,才学也好,实在是世间奇才。其实哥哥也是这样子想的,想要委屈你娶了我,我也是有个将来。方才你说的话,我未必没有察觉。只不过,你的垂青虽然是让我十分感激,可是我却已经心如止水,并没有这种心思。我也不想为了争口气就急急忙忙,成婚就为了打谁的脸。以后,你也是别来找我吧。”
林墨初听了,却也是并无不悦之色。
他冉冉一笑,却也是容色清润:“崔小姐,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也是不必十分为难,我只相信日子久了,你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的。”
崔清河倒是颇为坚决:“林公子,你也是不必浪费时间。”
林墨初轻轻的抚摸自己胯下了骏马,蓦然抬头:“可我倒是并不觉得。”
他的马儿走得快了些,消失在街角。
粉杏撩开了车帘子,瞧着林墨初的背影,忽而觉得十分可惜。
她觉得林墨初很好,可是为什么崔清河要为了海飞龙那样子的人,委屈自己一辈子呢。
粉杏瞧见了什么,跳下了马车,从地上捡起了一件东西。
她回到马车,将捡来的东西拿来给崔清河看:“小姐,林公子这个木雕掉了。”
那木雕是个女子,身姿婀娜,姿态栩栩如生,只不过木雕的面目却并不是那么清楚。
粉杏有些可惜,若是这木雕样子很像崔清河,说不定小姐会改变主意呢。
崔清河用帕儿擦去了木雕上面的尘土,只说道:“这个木雕,下次还给林公子吧。”
粉杏怎么想的,崔清河也是知晓,只不过自己确确实实对林墨初无意。
林墨初容貌俊雅,姿态温文,好似画儿里面走出来的人物。
就算崔清河自己,那也是觉得,这样子男子若不动心是天理难容。
只不过崔清河就是毫无动容,当众只有难堪的羞意,竟无一点窃喜。
崔清河想,自己心中感觉,只恐怕很难跟粉杏说明白的。
粉杏以为,自己被海飞龙伤了,从此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固然是其中一方面,更要紧的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离了海飞龙,崔清河对别的却通透了许多。她总觉得林墨初瞧着朦朦胧胧的,看着虽然是极为完美,却也是有一种莫名的疏离。那样子的完美,并不真实。
崔清河再瞧着自己手中的木雕,那女子衣衫穿着,瞧来绝不会是自己。
这些疑点,让崔清河轻轻的藏在了心底,并没有说出口。
而骑在马上的林墨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容色微凝。
耳边似乎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声音,一枚利箭匆匆射过来,轻巧的擦着林墨初的头皮轻轻的飞过去。
叮咚一下,林墨初发钗落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
而他那发丝,却也是轻轻的散开了,披散在了自己的肩头。
四周的行人,顿时也是吓得纷纷散开。
然而林墨初的唇角却也是悄然绽放了一缕笑容,轻轻的下了马。
一只手拉住了,狠狠的将林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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