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血凤卫,自从你的祖父杀了你的曾祖父以来,我大楚就多了一条不文之规,自那而后,弟弑兄,子弑父就履见不鲜,在你杀了我之后,他们不会冲上来定你为叛逆,他们只会跪下来,柱着剑,奉你为新一任国君。”
那声音越来越疲倦,越来越具备诱惑力,楚舞在那声音里颤抖的像只虾米。
“你还在等什么,拔出你的剑来!!”
突然,那声音猛地一声暴吼,那人也从宝座上站了起来,那斜长的影子被青铜玉树灯摇着,将匍匐在它面前的楚舞完全笼罩了进去。
寒冷,就在这个时候,楚舞感觉到无边无际寒冷,那寒冷从他的头顶贯进去,一下扑灭了胸中的怒火与悲哀。经此一激,他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来,按上了剑柄。然而,下一瞬间,当他与那人的目光对上时,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又开始不住的颤抖,慢慢的低下了头。
“君父,儿子不敢。”
“不敢?”
“哈哈哈……”
那声音疯狂的大笑起来,楚舞面前的影子猛烈的摇晃,那影子绕着他走来走去,仿佛是在注视着他,又像是一只狰狞的猛兽正在用鼻子嗅他的味道。
楚舞的心在狂跳,身子却动弹不得,绝望与悲哀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在那影子里,他是那么的渺小。
“十年了,你去了燕国十年,却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懦弱,真不像是我的大楚的子孙啊,可是我却不得不立你为世子。你是幸运的,下去吧,去你母亲的坟上拜一拜,她很想念你。”
影子退了回去,慢慢的缩回了宝座里,那声音好像是从地狱深渊里冒出来,冰冷而无情,然而,却又让人觉得它是那么的疲惫与寂寞。
楚舞倒退出了大殿,外面的阳光很烈,把整个宫城照耀得金碧辉煌。站在大殿门口向下望去,玉白色的台阶很长,日光跳跃在那些台阶上,荡着一层一层令人迷惑的光芒。
沿着台阶走下去,血凤卫分列于两边,等他走到台阶的最底层,衣服上的汗水已被晒干,高大的宫墙道挡住了炽烈阳光,斜斜的投下了一片凉爽的阴影。
楚宣怀站在墙下。
看见楚舞走进阴影里,楚宣怀朝他点了点头,往台阶上走去。
“十二叔。”
楚舞轻声唤道。
楚宣怀回过头来,凝视着他。
楚舞问道:“十二叔,大楚当真要称王了么?”
楚宣怀点了点头,眉宇间有一丝忧色。
楚舞捕捉到了那丝忧虑,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迎视着楚宣怀的眼睛,平静的道:“十二叔,燕国人喜爱梨花,每当这个季节,入目所见唯有浩瀚无垠的梨花海洋,可是,它却并不是燕国最为壮美的,在燕京城头有一只玄鸟,它无比庞大,在它的羽翼之下,燕人穿着黑色的铁甲,驾着黑色的战车,高声唱着无畏的战歌,他们连绵成片,汪洋成势,足以掩盖茫茫的梨花。而此,只是燕国。”
楚宣怀眯了下眼,眼神锐利的像是一根针,在太阳下散发着无穷锐利光芒的针。
“迄今为止,天下虽大,却无人敢称王。十二叔,楚舞告辞。”
楚舞的话只说到一半便顿住了话头,他朝着楚宣怀拢起双手,深深的一揖,然后转身走入那片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
楚宣怀凝视着他的离去。
爬满了青藤的高大宫墙,古老而斑驳的青石地板,狭窄而深长的巷道,静悄悄的。楚舞独自一人走在其中,他的步伐落得很稳,专门踩那些地板上的裂痕,目光直视着前方,没有半点感情,既不愤怒也不悲伤。
这是一个瘦小的身影,看上去很孤独。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楚宣怀转过头来,按着腰上的剑,一步一步向台阶上爬去。
……
一辆马车等在宫城外。
宫门向左右缓缓分开,楚舞从两排甲士中走出来。辕上的车夫松了一口气,跳下车辕,迎了上去。
南楚的都城,凤歌城。
凤歌城,方周三百里,南看不到北,东看不到西,是中州大地上最为精美的一座城池,它的精美并不是那翼展三十丈的焚天火凤,而是无处不在。每一条大街小巷,每一辆来去匆匆的马车,每一个说着楚地方言的楚人,统统都是精美的代表。就连那被人遗忘的角落里,若是仔细一寻,也会看到精美的痕迹。
譬如,那条通往幽山的小道,阳光穿过笔直而高大的榕树,投下斑驳的光影,在那光影之外,伫立着两排石兽,它们的样子千奇百怪,却无一例俱是出自名家之手,每一个细节都处理的非常精细,乍然一看,仿佛活物一般。
这是守陵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