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走了出去。
黑漆漆的天空,没有任何一点色彩,在那雨水侵袭不到的地方飘着几束零星的火把,除此之外,整个军营与要塞黑压压的一片。
子车舆与刑洛送走了那位奸商,中年领主略显肥胖的身影从雨中走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定定的看着虞烈:“去还是留,该做决定了。”
“我们应该留下。燕人无惧。燕人的血,流的是铁。”年轻的三等男爵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璀璨的光芒,艰难的抉择来临了,做为一名尊贵而骄傲的武士,还有什么是比忠诚与信仰更为重要的呢?舍身取国的时候到了!
“燕人不畏惧死亡,可是燕人不会毫无道理的去死!只要旬日要塞还在,战争便永远也不会停止。我们打赢了一场战争,可是我们却无法打赢接下来的战争,我们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而那该死的风轻夜,他不知死在了那个诸侯的酒坛里,或是某个娇美的贵族女子的床上!”子车舆的声音在“噗噗噗”的雨声之下,显得格外低沉。
“便是只有一个人,我们也要战斗到底!我们是军人、武士,武士怎可违抗封君的军令?!”刑洛在压低着声音咆哮,他的眼睛依然很亮,锐利的像是一柄刚出炉的剑,他的脸和脖子应该已经红了,尽管黑漆漆的看不见。
“蠢货,君上与大将军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我们没有粮食,要塞难以坚守,只有死路一条!”中年领主大声喝斥。
“死亡,原本就是武士的归宿!”三等男爵据理力争。
“若是在燕地,若是为了燕国的兴衰成亡,子车舆百死无悔。但是,这里是余国,这里没有皓洁如雪的梨花,也没有雄才大略的君上,只有破烂的城墙与鼠目寸光的余侯,他们统统想要我们死在这里!!”中年领主吼了起来。
三等男爵后退了一步,却又挺着胸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虞烈看去。子车舆也向虞烈看来。
去与留,矛与盾,又一次摆在了奴隶领主的面前,他必须得为此做出选择。他在心里感叹,不论是去是留,蒯无垢都不愧是鬼谷子的传人,在不知不觉间,就使这看上去坚不可摧的要塞坍塌了一大半。虽然两位副将都压抑着没有说出心里的禁忌,可是很显然,他们都在怀疑,这是一场阴谋,对于那些俘虏而言,他们来攻取要塞,不论成功或者失败,最终都会走向死亡。而对于三位领主而言,或许,自从他们离开燕京城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被燕国所抛弃,纵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君上?大将军?亦或,还有其他人?
雨下得更大了,打得帐蓬哗啦啦响。
中年领主与三等男爵的目光就像是寒雾之中的夜狼,灼灼逼人。
虞烈抬起头来,冰冷的雨水从天上落下来,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胸中似有一团火正在熊熊的燃烧。他拔出了那把残破不堪的剑,指向漆黑的苍穹,血红的目光越来越红。
“呜……”
然而,凄厉的号角声就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不合时宜的响起。
茫茫大雨,泼瓢而下。五爪金龙大旗在雨水的冲唰下,像条破布一般垂挂在箭塔上,塔楼中的气死风灯在风雨之中摇曳,就像一只只晃动的鬼眼。
从那漆黑不见五指的平原上响起了低微的马蹄声,它很轻,却又很沉,一下一下的踩着战栗的心弦。
来骑爬上了山梁,从雨幕中看去,只能看见十五个扭曲着的影子。
凄厉的号角声仍然在回荡,死一般静的要塞瞬间活了过来,马嘶拉响在雨夜里,铁甲的碰撞声与沉重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奸商推开窗户,看着一队队士兵卷向城墙,他皱着眉头,神情茫然。
虞烈站在城墙上,注视着来骑越来越近。天上的闪电就像是昊天大神的长戟,它撕裂了漆黑如墨的雨空,十五个人在那闪电之下惊鸿一现,人人披着一身黑衣,头与脸都笼在那黑色的雨袍里。
远方的青金山像是一头沉默的怪兽张着黑洞洞的巨口,这十五个人就从那巨口中来,带着无边无际的压抑。
城墙上的士兵们在沉重的吐息。
那些人座下的马也在沉沉的吐息。
人,却静止如死。
“来者何人?”刑洛沐浴在闪电暴雨之中,眼神冷得像刀。
“故人。”
为首的黑骑士慢慢的抬起头,缓缓的揭下罩着脸的黑袍,斜斜的凝视着七丈上空的虞烈,他的眼晴像是两轮太阳,散发着无穷的光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