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去吧。”
姬烈温和一笑,牵着小虞的手向山下走去,他没有走正面,而是选择了来时的路。
在杂草与荆棘中穿行,姬烈的每一步都落得很沉,因为被他牵着小虞展不开身法,也是一脚高、一脚低,但她却没挣开他的手。
“侯子,小虞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把你推进河里,也不会让任何人偷偷割了你的脑袋!”说这话的时候,小虞的裙摆被荆棘撕裂了,她的眸子却明亮如雪。
“叫我姬烈。”
姬烈身形顿了一下,紧了紧手心里的小手。“嗯。”小虞反手扣住姬烈的手,脸蛋红了,神情却愈发坚毅。
……
桃花开了又谢,在那一片漫无边际的桃林里,鸟儿们站在树梢上唱着清脆的歌,虫子们拱出湿润的泥土爬在一片片落花上,马车的车轮辗过去,把虫子与落花通通辗进泥土里,鸟儿却飞下了树梢,落在了车顶上,并带来了桃花的香气。
“咳咳……”
燕十八对花香过敏,捏着拳头咳了几声,又扯了扯脖子上的系领,把大氅扯开一些敞敞风,姬烈说得没错,他之所以穿上大氅,并不是因为这上面的那只玄鸟,而是这样看上去更魁梧一些,不过,他这身子冷不得也热不得,过冷过热都会病。
现在,他就觉得有些头晕。
“侯子。”
听见了咳嗽声,前面的马车停了,年老的燕使下车走了过来,站在车窗旁,递进来一只琉璃瓶与一根细银勺。
燕十八接过这价值不菲的琉璃瓶,用细银勺从里面取了一点碧绿的液体,然后用舌尖一点一点的舔进肚子里,随后,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自嘲道:“千金难购上好马,万金难觅活命药,这么小小一瓶药的耗废,可以制做十几辆战车了,可惜却用在了我这个傻子身上。我该替它值,还是不值?”
燕使关切道:“侯子切莫妄自菲薄,这龙蜓草髓固然无比珍贵,但与侯子的安危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君上为侯子向医家秦大师求了它来,足见君上对侯子的看重。”
燕十八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徐徐开眼,脸上又飞起一轮红,但气色却明显好了许多,把瓶子与银勺递给燕使。
燕使接过物事,笑道:“这宋姬之子,侯子以为如何?”
这时,站在另一面车窗旁的子英突然说道:“他的这些护卫应该是宋国铁士,大名鼎鼎的宫廷近卫军,一共一百零八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宋侯的近身侍卫。”
“宫廷近卫?”燕使想了一想,神情渐渐凝重:“如此说来,或许那位宋侯与君上一样。”
“不一样。”
燕十八摇了摇头,懒懒的说道:“这些近卫应该是跟随当年的宋国小侯女来到了少台城,而这,并不足以证明宋侯的态度。即使有异,那也是对小侯女的喜爱,而不是姬烈。毕竟,人心是会变的,这是天地易数。”
“侯子高见。”燕使沉默。
子英又道:“侯子说的是,不过这些人里面有个人,如果子英猜的没错的话,他应该是殷让!”
“殷让?”
燕使神情动容,燕十八微微一怔。
子英道:“是的,宋国第一剑客,天下第二剑客,殷王的直系后裔,墨家的传人殷让。子英若是与其交手,不出十剑,必为其所败。但若是交阵,子英不俱天下任何人,哪怕是面对大将军、燕师!”神情平静,并不以技不如人而卑微,说到最后一句,傲气横生。
听到殷让这个名字,燕使脸上神情极其怪异,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凭什么说他墨家殷让?墨家的易容术,可与医家媲美!”
子英道:“人的样子可以变,但有些东西却永远也不会变,譬如一把价值连城的剑。而我恰好看见了这么一把剑,墨家的黑白剑!天下间,见过它的人只有墨家中人,我虽然不是墨家子弟,但我却见过它,父亲应该知道我在那里见过,就在父亲的床头,它的画像就挂在那里,它的任何一丝纹路都刻在我的脑子里!只是,我却不知道用这把剑的人有没有变,杀不杀人!”
“殷让,殷让,背师弃宗的殷让,我要去找他,夺回黑白剑!”燕使扭头向来时的路看去,满脸涨得通红,神情扭曲,他的腰上也挂着一柄剑。
子英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你的剑没开锋。”
燕使怒道:“我必须得去,哪怕我死在他的剑下,黑白剑在他的手上,是耻辱与亵渎!”
“老师,我累了……”
就在这个时候,燕十八却突然累了,他抱着大氅软软的向车壁靠去,闭上了眼睛,胸膛微微起伏,仿佛真的睡着了。
燕使抬起的右脚放下来,按剑的手顿住,又闭了下眼,神情渐渐平静,朝着燕十八行了一礼,然后,一脚踩在一片落花上,将它深深的揉进土里,举步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车队继续起行,驶向少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