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交给俺这种粗人去做,不就是什么新教吗?”
年轻人还想再说下去,不料这时候自家老母却揭了自己的底。
“得了吧,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给人当个侍卫都不够看,还说什么上阵打仗去。”
花无凤哑然失笑。
有些窘迫的项旬阳却有点不乐意了,左手一拍桌案,涨红了脸,勉强提起了声音,喊道:“给人当侍卫有什么好的?侍卫武功再厉害能咋样?还不是最多就保护一家人?你儿子这回可不同,我这上战场那是为了保护咱一个断城的人,再往大点说,我项旬阳好歹也是为天南抛头颅洒热血。”
中年妇人手里拿着一根汤勺就敲在项旬阳头上,眼睛瞪大恶狠狠道:“咱断城需要你保护?断城里有花家和林家难道还会挡不下这什么新教?就算花、林两家失守了,咱还不是有南山这座大靠山,要你送死干什么?”
老妇人嘴唇微微颤动,咽回去了最后一句话。
臭小子,你懂不懂,需要你保护的是你娘啊。
吃了自家老娘一勺子的项旬阳还不肯安分,拍了拍桌子又站起来,硬气道:“谁说只有花家和林家可以为断城打仗的?我项旬阳好歹也是断城里土生土长的人,吃了断城这么多年的饭难道还不允许我去为断城做一回事了?”
“你再给老娘拍一下桌子!”手持汤勺的妇人作势就要打下去。
项旬阳噤若寒蝉。
妇人又道:“你说你这孩子,早年你爹要你去读书你不肯,非要练什么武功,现在你爹也走了……”说到此处,妇人语带哽咽,泫然欲泣,“你这要是再和你爹一样,上一回战场,万一你也回不来了叫娘可怎么办呢?你知不知道娘就剩你一个了呀……”
年轻人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肯退后一步。
花无凤开口问道:“令尊死在了战场上?”
年轻人这才回答:“嗯……上个月倒在断城北边的一个小村子里,回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颗头颅了。”
花无凤手里忽然一抖,盛着腊八粥的碗差点掉地。
“一家有一人上战场就足以光荣,就足以不幸了,你这样……其实没必要的。”
年轻汉子忽然摇了摇头,目光含泪苦笑道:“你不懂的……我不喜欢当兵,说实话我更向往那些剑客飞来飞去的江湖。可惜俺没那本事,要不然早就跟城里头那两位南山的名剑客一样了。听说最近城里头的花家开始招外姓弟子教大家练武了,俺觉得这是好事,本来想着年末去花家试试的,可谁知道这新教的速度这么快,这都打到俺家城外了。”
他看向花无凤,却像是在对自己的娘亲说话,“你说我能不去吗?我能窝在这里吗?别人不知道我爹是为什么而死,难道我还会不清楚吗?俺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书上都说俺爹这种人是为国捐躯。可俺和俺娘能不清楚俺爹那德行吗?狗屁的为国捐躯,平日里见到大户人家粗气也不敢喘,胆小的那叫一个怂样。可你怎么想到的,就这样一个怂货,居然敢上战场?”
“我知道的,他压根没想过什么为国捐躯一类的事,那天我看见这老家伙喝醉以后拍了拍隔壁宋老伯肩膀,他说“老宋啊,咱俩这一去怕是回不来咯,不过也没关系,这断城以外你我多死一个,说不定咱家里的娃和那爱唠叨的娘们就能多活一个。”现在我爹和宋老伯都已经去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但是既然新教都打到断城脚底下了,那这回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上场了吧。”
年轻望了望掩面而泣的妇人,咧嘴笑道:“指不定多死一个我就能换俺娘多活几个年头呢。”
花无凤松了松眉头,道:“哥们可有酒喝?”
项旬阳狐疑道:“你这小身板能喝酒?”
“哈哈哈!怕是上了战场就喝不了了。”
年轻汉子皱了皱眉头,问道:“秀才也上战场?”
花无凤望向项旬阳的眼睛,认真道:“我辈读书人,苟活于世动笔撰文不如头悬城外,求一个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项旬阳拍了拍花无凤的肩头,嘿嘿笑道。
“对了,依我看今儿个咱俩从了军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了,要不如咱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咱俩谁活着回来了,就替另外一个人照顾他的家室如何?”
“好!”
项旬阳率先划破手指,朝着花无凤晃了晃。
后者心领神会,微微一笑,轻轻咬了一口食指,鲜血顺势缓缓留下。
好一个滴血为盟。
“咱俩这以后算不算就是兄弟了?”
“自然算。”
“好!对了……兄弟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花无凤。”
“……”
花无凤在粥上轻吹了一口气,道:“南山那个。”
一手搂着花无凤的年轻人忽然身子微微颤抖,继而挂下两行清泪。
问道:“你愿意认我这个兄弟?”
花无凤微笑道:“大哥。”
你愿意为我花林两家守城,我花无凤又岂能不认你这位异姓兄弟?
项旬阳用力摇了摇花无凤的肩膀,大笑道:“好!今儿个有你这兄弟,俺就算是死在城外也值了!”
正从锅里捞出一碗滚烫的腊八粥的妇人知晓了年轻公子哥的身份,泪如雨下。
花无凤咧嘴一笑。道:“喝粥。”
华旭十五年,腊月十二,断城大刀营项旬阳死战城外,刀下曾斩三人头颅,死前回望断城,嘴角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