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绮十分欣赏中年大武士的虔诚与敬业精神,维持着沉默,暂时不再讲述后续遭遇,她要给具鲁士一些时间以缓冲精神上的阻碍,便打算回去后聚集更多决策者再把所有遭遇与猜测和盘托出,以便马其顿与居士坦人准确看待这次北方真神入侵事件,并为未来做好准备。
然后,从昨晚守护村庄对抗强盗队伍至今都没有获得充足休眠的米罗斯女孩,与依旧沉睡的居士坦公主在简陋颠簸的车板上相拥而眠。
醒过来的时候,神绮直感精神恍惚犹如依旧被梦魇缠绕,相比灵魂的虚弱带来的难受,四肢的酸软反倒不算什么严重负面状态,但无论如何,对于幸运又不幸的神绮小姐来说,和平安宁带来的正面安心感又大大地超越她承受负面状态的难受——能够安稳地活着,生一场小病、少吃两顿之类的不幸又算得了什么?米罗斯富商家千金天真地想到。
以为获得了凌驾于大多数无力的土著居民之上的神术力量而自鸣得意,却在连串危险又奇妙的遭遇中深刻体会到自身实际上的无力,刚刚睡醒、脑子依旧混沌的神绮小姐真心实意地祈祷着世界和平神灵赐福。
然后她回到了并不那么如意的现实世界中。
神绮独自躺在一张朴素的大床上,房间是稍显眼熟的王宫内常见居所,向东的一面窗户敞开,金灿的光线照射进来,形成方正的光斑,证明此刻是早晨至上午之间。
这景象让灵魂力量虚弱的神绮小姐伤感地联想到曾经属于她的闺房、属于她的狭小乐园,但那里已经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仆人也没有属于她的财产,她如今理论上拥有的一切,除了与城邦联盟似乎挨不上边的尼罗主神出于神秘目的拐弯抹角转移到她手中的残破至高神器神之心,大概也只有居士坦公主的关爱与圣女的誓约——当然还有不知所踪的护卫阿克琉、狄阿娜与曾经知晓踪迹却主动放弃靠近的海拉克里,加上送去德尔菲、不知何时才能团聚的父亲剩余财产和母亲的家人。
抛开懦弱的思绪,神绮拍了拍脸颊,环顾一圈,身边没有日常同居的圣女或公主,也没有看见守候的侍女,但床边摆着一只装满清水的陶盆,盆边则是一块干净的麻布,显然侍女已经来过,见神绮未醒便留下了水盆与洗脸布。
另外的多余物件是趴在枕头边打盹的黑猫大神。早起看见黑猫,感觉特别晦气,神绮脑袋里莫名其妙地冒出这样的渎神想法。
“米罗斯的凡人少女哟,你是不是觉得身体和灵魂特别空虚喵?”神绮以为趴着打盹的黑猫忽然抬起小脑袋,两只前爪碰了碰胡子,“因为昨天被偷袭的箭矢几乎掏空灵魂力量,睡一晚还能健康地爬起来,对于刚刚接触祈祷与冥想不久的脆弱少女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喵。”
“唉……”神绮完全没适应生活中忽然多出一只不请自来的猫,虽然她自觉挺喜欢小动物,但这只号称猫神的小动物与神绮希望中的小动物相比,除了可爱——或不祥——的外表之外根本没有相似点,“我很弱,真是抱歉啊,可我能怎么办?短短十几天,我遭遇的袭击者不是大武士就是半神,要不是运气还不算糟糕透顶,我已经灰溜溜地去冥府见父亲了——话说被奎特斯城主和萨勒古大祭祀抓回来的偷袭者怎么样了?”
“关押着喵,好像正要被提出来审问,”慵懒的贝斯特神说,“多半就是你们凡人不喜欢的渎神者啦,不虔诚、或者虔诚于自身的欲望、说的话不中听、邪恶的蛊惑者,凡人是不是如此认定渎神者?”
“也许是吧?其实我没怎么接触过现实里的渎神者,都是、呃、都是巧合下得来的印象,但这印象就足够我厌恶反对渎神者。”神绮决定对冥府中的遭遇保密,因为她已经被半神梦小姐嘲讽过一次,不打算在弄清事关父亲的真相前宣扬自己的遭遇,“诶、对啦,我每次遭遇的袭击好像都是偷袭,昨晚那个和第一个都是我无法力敌的敌人,但第二个只是普通的、离开神殿给国王的弟弟服务的祭祀,可就算是我以为的普通祭祀,也让我差一点回归母神,话说回来,大概是你们主神的神之心的特异功能让我巧合下杀死敌人保住了小命。”
贝斯特神转了转眼珠:“斯盖因神告诉我,他把神之心当做普通的特异珍珠投入了人间,让命运决定神之心的去向,也让命运决定神之心是否有机会被修复,而神之心最终的归属却是个出身虽然不太简单自身却很普通的凡人女孩,也就是你,米罗斯的神绮。”
黑猫舔了舔爪子,接着说:“从主神告诉我你获得神之心的那一天开始算来,至今还不到三十天,你却从一个凡人女孩一跃成为近乎正式祭祀,灵魂的力量虽然比起普通祭祀来说还弱了一些,在度过属于你的命运考验上却不下与正式祭祀,祭祀接近神的程度从来不以灵魂的力量是否强大来评判,而是虔诚的灵魂在命运的考验中坚持到了什么地步,这和灵魂的力量是否强大、杀死的生灵是否强大没有直接关系,喵,作为真神,我劝你最好不要杀人、喵、不只是人、任何生灵都不要随意去屠戮,否则成神那一天你会后悔的喵。”
“猫神大人啊,您以为我愿意杀人吗?”神绮撇嘴,“我真诚地祈祷世界和平,就像许多高尚的神殿祭祀一样,可渎神者、城邦内部的阴谋家、大陆上比比皆是的强盗总能让这平凡的祈祷落空。”
“不是落空喵,任何凡人都不能不承认,人与人是不同的,就算没有渎神者、没有阴谋家、也没有强盗,一个人的希望也并不总是对它人美好的,所以世界和平对神灵来说也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嗯、就像天上掉下一块金子,砸中一个人脑袋又弹起来砸中另一个人的脑袋,这两个人都说金子砸了他的脑袋应该属于他,又不愿意分享这块金子的购买力,你说这块金子应该属于谁?第一个被砸的、还是第二个被砸的?”
“当然是劝他们分享啊!”神绮理所当然地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