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想象一个大男人会这么悲伤的痛哭。哭声传出院子,回荡在六方门上空,让所有的人都是感到惊讶,不知道门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人好奇的想要上前打探,却是无法靠近结界半步,也就只能聚集在院子外面,各自猜测着。
程阳被那人紧箍,不得喘息,耳畔又是那嚎啕的哭声,哭的是天昏地暗,哭的人心焦难耐,也哭的人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悲伤。
终于这场痛哭结束,那人渐渐的松开了手臂,往后退了两步,又看到自己赤身裸体,觉得极不好意思,劈手夺过程阳手里的袍子,自己披上了。这一场嚎啕,居然是哭出了他心中多年的郁结,令他真正的清醒过来。
“这里是哪里?”他声音因嚎啕大哭而变得沙哑,哑着喉咙说话竟也有一番韵味。
程阳所住的院落布置都极为简洁,该有的绝不缺少,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这里是我的住所,我叫程阳。”程阳看着那人的眼睛道。
那人闻言,面容便发生了变化,似乎是在回忆,却又回忆不起来,他眯缝着眼盯着程阳:“你说你叫什么?”
“我叫程阳。”程阳道,“今年二十一岁了。”
那人茫然的摇了摇头:“好熟悉的名字。”
“振轩呢?”程阳又道。
“振轩?是了,振轩呢?我要去救他,还有洛樱!”那人身形一动,人便吃辣一下划破空气,到了房门前,其速度居然是比程阳还要快上几分。
“振轩是谁,洛樱又是谁?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二十年前你抱着丢给我师傅的那个婴儿就是我啊!”程阳赶不上他的速度,只能绝望的喊道。
二十年来,他一直都很懂事,一种少年老成始终都伴随着他成长,尤其是在近几年实力飙升,成为门派领头人之后,更是把一切都压在心底,不让人知道。此刻面对这可能知道自己身世的人,他终于是爆发了。
此时那人的身形已经冲到了院子里,在听到程阳这话之后,竟是硬生生刹住脚步,回头看着屋子里的程阳。
“嘿,没想到还有一段好戏可看,看来这里头有些道道。”躲在暗处,马冲依旧是在为自己能够突破结界,藏身在这院子里感到骄傲。
“这小子不简单,我们暂且在这六方门里呆着,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马亮思虑比兄弟更缜密一些,这一天时间里,他亲眼看到程阳取出一味又一味的珍贵药材,心中更是渴望能从其手里得到碧桂枝灵晶了。
一壶清茶,一碗稀粥,一碟咸菜,一根大葱,几张油饼,这便是饿极了的那人向程阳点的菜,看起来有些稀奇古怪,不过真的端上来时,便是挑嘴的古大山也觉得香喷喷口水直流了。
那人已经洗漱干净穿戴整齐,端坐在饭桌旁了。程阳与古大山陪坐左右,静静地等候他吃喝完毕。那人吃的很慢,喝得很仔细,每一口都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回味,二十年了,二十年不曾沾染人间烟火,被如同咸菜一样浸泡在缸子里,任谁也是吃不消受不住的,这人却神奇的活过了二十年。
然而无论他吃的如何仔细,一顿饭终究有吃完的时候,当他咽下最后一口粥,并且十分讲究的用一只帕子擦拭过嘴角之后,便盯着程阳一直看。
“你说你叫程阳。”那人缓缓问道。
程阳点头。
“你不记得了?我呢?”古大山指着自己满脸胡须的老脸问道,“呵呵,可能过了几十年,我老了些,但你总该记得响水镇吧?当年就是在响水镇外的响水河畔,你把这孩子交给我,告诉我他叫程阳……”
对于那晚的记忆,古大山其实也早就有些模糊了,他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的抚育程阳,老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儿,哪管其他呢?
“是你。”那人面容沉峻,冷冷点头,“我记得你,不过你又胖了不少,这孩子就是那婴儿么?多亏了你,我贤弟才留了一后。”
“你的贤弟,我的父亲?”程阳哑然,这么多年来,他害怕过节过年,每到佳节来临,便是躲在暗处伤心,人前却又强撑着无所谓的面孔,谁能知道他有多渴望知道自己的身世呢?尤其是在看到其他的孩子跟自己父母撒娇时,看到其他人家天伦欢聚时的场景,他不知有多么难过了,如今真相就在眼前,他一时间竟无法接受。
“不错,程振轩,我的结拜兄弟,毕生唯一的知己便是你的父亲,二十几年前,我们两兄弟携手江湖,纵横天下,也是一番美谈,一直到他遇到那个女子。”说到这里,那人的面色便是沉了下来,“那个命中注定会要了他命的女子,便是你的亲娘。”
程阳愕然,他只想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却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世原来还有这番曲折。
“那啥,你们聊,我出去走走,抽袋烟。”古大山虽然也想知道徒弟的身世,却也知道这种时候还是没有外人在场比较好,他端起盘子,收了桌子,便退出房门。
站在院子里,古大山的眼睛冷冷撇到西厢角落。那里一如往常,静悄悄没有一点动静,要在以前,古大山连看都不会看那里一眼,可今天他的眼神如锋利的刀子,将空气切割的支离破碎。
“你们两个还不滚出来,若是门主出来,你觉得你们是该死呢?还是该千刀万剐?”此刻的古大山再无浑浊的眼神,再无邋遢的酒鬼模样,看起来就是一代宗师,大家风范。他厉声呵斥,那角落里悉悉索索,便有两个人钻了出来,正是马冲马亮两兄弟。
马冲走在前面,看到古大山暴怒的样子,讪讪的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是啊古长老,其实我们本来是要来请教门主一个问题,不过好像他在忙,那就算了,算了……”马亮也连忙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