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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这个愿望在近期内根本看不到达成的机会。
办公室变得安静下来,只听到滴水的声音,和纸张翻动时的沙沙声。我觉得有些无聊,觉得很难找到和阮黎医生交流的话题,来打破当下的沉默。阮黎医生在监视我吃下大量的药物之后,就回到办公桌的另一边翻看资料。她看上去很认真,办公室里的气氛也不是娱乐性话题能插进来的,在这里,一旦话题涉及专业性质,就免不了回到此处正在进行的实验上。可我不想再谈论“病毒”和“末日症候群”了,现在我只要听到相关的名词,胃酸就会大量激增。
我真的不适合当一名疯狂科学家,这么给自己定义的我,突然又想起了末日幻境中,自称“疯狂科学家”的近江。如果仅仅就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狂气”来看,还真的很适合这个地方,毕竟,研究时间机器的她,就是那种充满了浪漫哲学气息的科学家吧。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看到她时就产生的那种熟悉感让人有些在意,原先以为是“世界线”的影响,但是,一旦明确了“现实”的概念之后,就不由得去想,她到底是谁的“人格意识”呢?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系色她们之外的女性朋友。如果仅仅是在末日幻境中才会在剧本的作用下遭遇的某个人格意识,那么,她在上一个剧本的末日幻境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如果系色所说的“命运石之门”将会出自她的手中,那么她和系色又是怎样的关系?是系色在变成超级系色之前交的朋友吗?还是变成超级系色之后,因为剧本缘故才偶然产生交集的某个lcl态患者的人格意识?
她的名字里有“江”,这让我总是会联想起体内的代号为“江”的“异性病毒因子”,不过,我实在无法就因为这点做下“她就是‘江’在末日幻境中的倒影,所以才让自己感到熟悉”这样的结论。我曾经是那么猜测的,可是,当我在现实的身体里,在螺旋阶梯的意识梦境中,切身体验到“异性病毒因子”那种充满压迫性和侵略性的存在感之后,就几乎断绝了这样的猜想。
近江和异性病毒因子的差异实在太大了,近江充满了“人”的气息,尽管会被认为是怪人,但是,“江”绝对是一个怪物。怪物的倒影会变成“人类”吗?
——会变成“人类”哟。
陡然出现的幻听这么回答。
我已经开始习惯这些幻觉和幻听的频繁出现了。但是,即便它这么说,我也不那么觉得。
怪物的倒影,只会是怪物——我在心里这么说着。
幻听并没有和我争执,我猛然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如同之前不小心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吊针药瓶里的棕色液体已经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仅仅是一句话的工夫……不,说不定,当我试图为了打破房间里的沉闷和无聊而寻找话题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自己在一种浅睡的状态,以极慢的速度运转思维,所以,虽然仅仅是想起近江,产生一句话的幻听,就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也许药物已经生效,身体和脑袋都沉甸甸的,但却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就像是被重力拉扯着,虽然让人无法飞翔,但也不会虚浮无力地飘荡到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地方。大脑的沉重和迟钝感有效地阻止了思维的继续发散,将我从突然浮现的想法,突然激荡的情绪,突然听到和看到的幻觉中解救出来。
不过,我也同样明白,这样的效果不一定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至少,我希望这个晚上不要再做梦了。
“感觉如何?”阮黎医生没有抬头,却似乎知道我刚醒来般,抬头朝我问到。
“就像是挂了好几公斤的铅块。”我这么回答。
阮黎医生自然是笑了起来。
“吸毒的人在脱离毒品的作用后,也会产生同样的感觉。”
“这可不是什么好比方。”我苦着脸说。
“实际上,之前是体内的基因在欺骗你的感觉,现在的则是这些药物在欺骗你的感觉。”阮黎医生说:“这些药对你的病情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它们不久后就会失效。”她走出办公桌,又从橱柜中取出大量的药物装入袋子中,帮我松开吊针之后,就将这袋药物递过来。
“觉得异常的话就吃吧。”她就好似在说零食一样。
“用量是多少?”我一边问,一边打开袋子朝里面看了一眼,再度确认道:“这个数量可真惊人。”
里面的药物林林总总加起来起码有十几样。
“随便,吃到你觉得舒服,或者不想再吃了为止。数量和药物搭配都不用在意。”她真的就像是在说“零食”。
“哪怕是零食,随便乱吃也会拉肚子吧?”我怀疑地盯着她。
“没关系,它们可能会产生的副作用在你如今已经混乱非常的身体中根本就掀不起浪花。”阮黎医生发出了嗤笑声,有些恶劣地说:“如果真的产生了副作用,你反而应该高兴,毕竟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生效’了吧。你可以按住门口,对大门说找我,我会立刻赶到你那里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就算抗议也没有意义,反而会遭到更刻薄的反讥,所以干脆紧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说了。
“好了,这里已经没你的事情了,快走吧。”她就像驱赶不受欢迎的客人般说着。
我也不想再呆在这间办公室里,和一个专门研究自己的人根本就很难找到合适的话题,聊天什么的,那些幻听还更加亲切一点。
于是,我提着一大袋药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袋子扔在桌子上,然后去卫生间的水龙头喝水。之前向阮黎医生问过为什么房间里没有饮用水,对方的回答令人厌恶:“直接在洗手的地方喝就好了,这里的水都经过净化处理和温度处理,完全没有问题。”当我故意问她是不是也这么做的时候,她一点都无动于衷,说:“怎么可能,我又不在这里过夜。”
“可是,这里不是不允许随便进出吗?”
“有安德医生的许可就行。”她不以为意地说:“很遗憾,虽然我和他的理念相冲,但他似乎很信任我的样子……啊,这个老头子是不是想老牛吃嫩草呢?”
态度真是可恶之极。就算现在脑袋有些沉重,但那样的记忆已经深刻到不用特别回忆和思考,就能调出来的程度。
我一想起她当时的嘴脸,就不由得心情忿忿。她很喜欢用突然转变态度的方式加深别人对她的印象,我觉得她一定是故意的。我用冷水敷脸,再看向镜子,之前镜子里自己的异状应该是幻觉没错……不!我的眼睛并没有变回来,左眼是红色的,而且,似乎又比之前的色泽更深了。
原本以为已经一扫而光的卫生间中的阴森诡异的气息,似乎随着这只眼睛的注视,正悄悄滋长起来。
之前走出房间后就活动自如的这只左眼,在瞪了我一眼后,又开始不听使唤地到处乱瞥。
视野好似分裂成了一样。
我用手掌用力压着这只眼球,疾步走出卫生间,翻出袋子里的药物,毫不迟疑地打开瓶口倒进嘴巴里。
就在我咀嚼药片的时候,电脑再一次传来启动的声音:
“你有一封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