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太夫人乃是太后的亲姊妹,容貌颇为相近,性情也相投,听说太后在闺中时颇受这姐姐的照顾,所以直到现在镇国公老封君的地位在整个上京都是无形的尊贵。好好来到大殿就看到一位鬓发灰白,神态高贵的老太太坐在太后身边,中间只隔着一张三圆足梨花木高脚桌。
并不是大长公主那样的慈善活泼,镇国公太夫人宝相庄严,眼神也有点冷傲。德妃容妃昭仪都在场,殿中气氛却不像往日宾客来往那般轻松热络。好好先给太后行礼,又去参拜镇国公太夫人。
陈老夫人搀住了她的手,笑道:“太后会调理人,一个个女儿生得花儿般模样。”太后轻笑道:
“老姐姐白夸我一句又不费力气,明明自己更疼孙女儿,都舍不得让嫁进刘家。”
陈老夫人听了太后的嗔怪,却也不怕,面容平淡语气却亲和:“明明当初爹娘更宠你,让你自己寻中意的嫁,这一挑就给自己挑了个活龙。现在还打趣我,瞧你得意的。”太后想到少年往事,神色瞬间温柔许多。
年初她看上了镇国公的三小姐,却被陈老夫人婉拒了。镇国公府显然不想让女儿嫁给藩王,三皇子固然英武,但风险太高,历来太子的兄弟太优秀都不是好事。镇国公府有更优化的资源配置。
但公主就不要紧了,为了安抚妹妹,这陈老太太就提出了为自己小孙子,国公府的七少爷谋个“车骑都尉”的职务。再直接一点,就是想弄个驸马。
一般人这样讲,早被太后打出去了,但陈老夫人却不会。她既和太后一母同胞,镇国公府又树大根深,枝多叶广,皇室很乐意拉拢一番,若不然也不会主动要联姻。
所以,她有这样的待遇也不例外,皇室三个公主,都带出来给看。四公主已经十四岁了。五公主和阿六都是十三左右。若是越过她挑中了某个妹妹,那真是尴尬。她心里未免有点嗔怪太后,一心向着娘家人,伤了女孩尊荣。
四公主看看袖子上花纹繁复的藕荷,又摸了摸腕上兰花如意手串,她自信自己的装扮表现挑不出一点岔子。五公主倒也罢了,一个病秧子妹妹,就是阿六……四公主脑子里嗡得一声,想到往日被安荣抢风头的恐惧。视线不由自主的就瞟了过去。
这一看就放心了,安荣她竟然在吃葡萄。因为要剥皮,所以淌了一指头的水,很是有碍观瞻!
好好其实很无辜,猜到了陈老夫人的来意,她就浑身不舒服。原本想着,四公主这么善于表现的,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哪怕不搔首弄姿,也得游刃有余。那自己只要乖乖的当花瓶就可以了。奈何这货今日竟然没嘴葫芦一样,不说话不动弹,挺直腰板,坐得跟尺子比的一样端庄。
你演了我的戏,那我怎么办?看来只是静坐已经无法满足了,她得搞点事情。镇国公府是个大家族,六世同堂。人口多了,规矩就更加重要。所以她只要表现的“目无尊长”一点,应该就平安无虞。
注意到四公主的目光,好好也看了过去,以眼示意:你咋不做首诗呢?
眼神交流需要爱和默契。她俩显然没有。所以四公主对她翻了个白眼。
好好:……继续吃葡萄。
赵凤仪坐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按道理这种场合他不该出现,但他从小就被太后喜欢出入宫禁,大家都已习惯。陈老夫人挑选儿媳,自然轮不到他紧张。其实现在他觉得很无聊,明明只是问个安就可以走人,但太后却说有话吩咐,只得等着。而现在两个老太太还在拉家常拉得没完没了。看看安荣,他也吃起了葡萄。
五公主以前鲜少在人前露面,如今大了,出来走动的次数就多了。她想起了昨晚和德妃的交流。
“母妃,听说镇国公老太君明日是来选孙媳的。我,我该怎么做?”她有点局促的摩挲着裙摆。听说镇国公府那小公子程七长得十分俊美。
德妃娘娘正在统计各宫福例,闻言便放下笔,看着过于娇养而骨相柔弱的女儿:“知道王羲之的故事吗?当时的王家儿郎都十分不错,听说来选女婿,都变得局促不安,唯有王右军东床袒腹,旁若无人。”
“哦,母妃的意思是,我也要放浪形骸?”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敢那么干,就死定了。”
所以五公主也跟尺子比的一样,僵硬得坐到现在。不比善于经营的四公主,活泼好动的安荣。五公主身子弱,标枪一样坐了这么久,已经累坏了。她看到安荣在吃葡萄,白指紫果,汁水流淌,不由得舔了舔唇。仿佛被她一吃,这果子就无比美味。
偷偷看了眼还在跟太后说笑的陈老夫人,她也慢慢的把手移向了葡萄。然后,就被德妃牢牢握住了。五公主像所有偷吃被捉到的小孩一样,羞愧的低下了头。然后措不及防的,一颗葡萄就塞进了嘴里。
好甜!她抬起头就看到安荣冲她促狭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