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
“滴答——”
嗓子干燥而疼痛,不断滴落的水滴声清脆而诱人,是甘泉,也是希冀。
她睁开了眼睛。
没有冰雪,没有湖水。
她呆呆看着那渗水的岩石顶好一会儿,烛火微微跳动着的光照亮着这个简陋到极致的石屋,她的脑子好似被冻住了一般,过了许久,她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谌东策的石床之上。
身下没有一丝温暖,唯有后背细细密密伤痕的刺痛。
她好疼。
身下的疼痛甚至让她一丝一毫都不敢挪动,不过她总是多虑了,浑身的酸疼、刺痛加上脱力,即便她能忍着疼痛,她也没有力气去挪动这伤痕累累的身体了。
满身狼藉,她就像他离开时一样瘫软在石床上。
他根本没有认出她,宋静言深深的明白。
她终于累了,不想再挣扎了。
命运总是公平的,她以前总是任性无情,倒也不怪命运反过来报复她。
就这样吧,她想。
如果心已成灰,不必妄念。
————
“宋蓁,你对霍冬荣,有几分真心?”
“是怜悯着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还是欢喜着一个乖巧的弟子。是憎恶着囚你在此的魔鬼,亦或是害怕着……这个叫霍冬荣的男人。”
当源源不断的话语徘徊在耳侧,当加快到变成尖锐声响的话语放缓,谌东策一字一句,和梦中的自己一起低声呢喃。
“怜悯、欢喜、憎恶、害怕……无论是哪一种,发自内心的话,也算是你对我的真心了吧……”
他的手掌冰冷,从手心下传来的冰凉顺着他浑身的血液冰冻着他的心,他看着冰棺内小蓁长眠的容颜,眸中的眷恋浅了,疑惑和不解让他压抑,甚至难受。
“小蓁……”
他收回手,将那冰冷的手掌贴在跳动的心脏:“在你的梦里,也有我么……”
他在问一个不会回答的人。
他在问自己心中不知名的悸动。
当有限的记忆不断被梦境同化,当他再也记不住小蓁同他在长渊之上的过往,谌东策这十七年日夜轮转,只记住了梦中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
“是你吗。”
他从未动摇过对小蓁的眷恋,可当宋静言的泪濡湿了他的手掌,从身体到灵魂的颤栗不断地告诉他——
谌东策,你的心因她而刺痛,你的意志因她而动摇,你真的,愿意坚守着一个沉睡了几乎二十年的人吗?
“合卺一杯,比翼连理。宋蓁,我们也学那凡人,试试洞房花烛如何。”
宋蓁,宋蓁……
的的确确,他记得的,还是他的小蓁……可为什么,他却开始相信宋静言那冠冕堂皇的话呢……
————
谌东策不知自己发了什么疯。
等到他清醒过来,灶膛内木柴熊熊燃烧,一阵阵浓烟呛得他微微措手不及。
他下意识侧过头去躲开浓烟,却没注意自己手中还握着一把菜刀,正在机械地切着鲜嫩蔬菜,手指一阵刺痛,他呆呆低下头,这才看到鲜血从破开的手指不断涌出,将案板上的青菜染地红红绿绿。
他丢开菜刀,四周打量了一番。
荒芜简陋,却格外干净的竹屋。
灶膛内的火依然欢快地吐着火舌,锅内咕嘟嘟熬着的清粥散发着浓浓的米香,他挪动着微微迟疑的步伐向那口大锅看去,被煮地软糯糯的米饭和粉色的肉丝不断翻滚着,香味诱人。
这是哪里?
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推开门走出去,明亮的日光从敞开的大门内洒在地面,密密的林海环绕着山巅,整座山林似乎只有这一座竹楼,再往下,树木都隐匿在层层浓雾之中,因缺少阳光绿的格外沉重。
他分明不记得自己来过这样的地方,却又觉得此处无端熟悉。
搁置在厨房后小屋内,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木柴,林海被风吹来的清爽竹香。
再推开隔壁房间的门,单调的桌椅,精致的木床,一切陌生却熟悉,让他不禁有些恍神。
脑海中突然钻进了好多奇怪的记忆——他亲手砍下竹子搭起这栋小楼,赤着上身在艳阳下劈柴……这些行为诡异而无用,他到底在什么时候发了疯来做这样无聊的事!
下一刻,一个女人闯进了他的记忆。
他手脚轻柔地从被窝中抱出宋蓁轻轻放在桃木桌前,而她视死如归的表情,分明像极了宋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