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几门残次的火炮以及泥范,又询问了杨洪山与主持铸炮的匠人几个问题,罗一总算是了解效率低下的真正原因了。
打磨其实只是必要问题,毕竟得先铸造出合格的炮才能进行到这一步。
现在的问题是第一步就出了问题。
黏土制成的泥范需要阴干才能进行浇铸,而阴干的时间快则一月,到冬天的时候四五个月都未必能干透。
如果用火烘烤,因为粘土压得非常密实,透气性非常低,常常是外干内湿。
一旦把铁水浇进去,泥范里边的潮气会让铸出来的炮全是窟窿眼根本用不了。
火炮铸造的越大,泥范自然跟着就要做大,自然就更难阴干。
杨洪山放弃铸造千斤以上的炮,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毕竟费力扒拉的又是弄铁矿石又是冶铁,最麻烦的泥范不但要等半年功夫不说,每制作一门火炮就要重新制作一个新的泥范。
忙乎了一大通,结果成功率不到二十分之一,搁谁谁都得放弃。
而且这玩意儿还是要命的家伙式,与手瘾道理是相通的,强撸那是要灰飞烟灭的。
只要炸膛,试炮的人绝对会一波被带走。
另外除去费时费力且危险不说,泥范这种浇铸方法也会让火炮的口径与规格都有差别。
同样是一千斤的炮,有极大的概率会发生实心弹不通用这种情况。
战场上瞬息万变,几个呼吸间都可能改写一场战斗的结局。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毛病或者是小瑕疵,都可能引发致命的溃败。
更何况现在又出了突发状况,还惦记着狠削一顿膏药国,要来一场降维打击的海战以及登陆战。
这些问题都必须要解决掉,尽快将产量提上去。
而想要解决这些问题,眼下看来源头还是在于模具。
泥范的误差与不确定性太大,需要换一种模具进行浇铸。
但罗一不是搞军工或是搞冶炼的出身,交代给杨洪山的那些都已经是绞尽脑汁回想的。
坐在残品火炮的炮管上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出个头绪。
“崔大匠,你以前铸钟的时候,只有泥范这一种法子吗?”
虽说铸炮的匠人头子是专门给寺院浇铸大钟的出身。
不过都是浇铸管子,只是薄厚不同,道理还是有些相通的。
也算是术业有专攻,罗一打算看看能不能从匠人这里得到些启发。
“回使君,没其他的法子了。”赶忙应了一句,崔大匠咧咧嘴道:“当初师傅可是范阳最厉害的铸钟博士,跟着学了那么久一直都是用的泥范。”
罗一无奈的点点头,拍拍身下的火炮道:“那就一起想想,看看能不能琢磨出个其他的法子。”
“这物件儿说是天上神仙要人命的法宝都不为过。”老林敲了敲罗一身下的残品火炮,劝慰道:“能琢磨出来就已经惊为天人,不要过犹不及。”
“你倒是知足。”罗一对老林摇摇头,“这玩意儿越多,咱们的战兵在战阵上折损的就越少,没什么过犹不及这说法。”
老林哈哈一笑,摆手道:“见你回来都高兴的不得了,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
先说说此次前去剑南的见闻或是战阵上的事。”
杨洪山在领着罗一一众人出了作坊兼放置火炮的密室之前,安排了人手去煮茶汤。
此刻见手下拎着大釜与茶碗过来,该交代的也都交代过,杨洪山笑着接口道:“老林说得没错,刚回来就不要琢磨这些。
再者可不光是你过来,还有二位将军和李先生呢。
这里虽说乱了些,可茶汤还是能煮些的。”
从手下接过大釜,亲手倒了茶汤递给众人,杨洪山挨着罗一坐下,笑吟吟的一挑眉道:“最不济也是边吃茶汤边琢磨。”
“没想到一直窝在山里,性子反而比之前活泛了。”
揶揄了一句杨洪山,看了看手里的茶碗,又看了看装着茶汤的敞口大釜,罗一撇撇嘴道:“从剑南送过来的茶叶你没分着?怎么还吃味道这么重的茶汤。
还有你这可算是能冶铁了,煮茶的大釜都用的铁的,你就不怕吃一嘴铁锈?
不说用个砂锅陶锅,最不济也要用个铜锅。
说句你听不懂的,你连隔壁阿三哥都比不上,人家还知道用回收的易拉罐融了…”
说到这,罗一话音猛得一停,并且眼中的目光陡然一亮。
他突然回想起阿三哥用回收的易拉罐融成铝水制作成铝制茶壶用的是砂模浇铸。
那过程简直不要太简单。
“老崔,现在安排人手弄两个木盒和沙子过来。一个木盒一低,一个木盒两面无底!”
吩咐完老崔,罗一对肩膀撞了撞杨洪山,眼中满是兴奋道:“傻人有傻福,你这一嘴铁锈味的茶汤算是没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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