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让二人大生知已之感,不约而同的心有灵犀深情对视一眼,于是瞬间各自起了一身诡异的鸡皮疙瘩。
麻贵哈哈大笑:“是我说错话,走,罚我三杯去。”
孙承宗摇手道:“罢咧,别喝酒了,咱们还是准备下要怎么攻城的事吧。”
麻贵眼睛变亮,一颗心怦怦直跳:“殿下终于松口了?咱们大伙可等了好一阵子了!”
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孙承宗叹了口气:“松口是松口了,我倒盼着这一天不要那么快到来,他心里难受着呢。”这句话音调很低,但处在亢奋中的麻贵既没听清更没听得懂,因为此刻在他的心里已经在想着怎么样排兵布阵,要怎么能漂亮干脆的拿下这一阵。
第二天清晨,明军大营战鼓如雷,随着箭如飞蝗,已同惊弓之鸟的赫济格城头的守兵吓了一跳,以为明军终于要攻城了。随后却发现射上来的箭全是没有头的,上边还绑有书信,连忙取了送往城主府。
射上来的信不止一封,看到信的人也不止一个,困于城内的海西女真军兵们欢喜的很。信上写得很明白,只要那林孛罗开城门投降,他们只要放下手中兵器就可以回叶赫那拉河与亲人团聚,这对于已经处于风声鹤唳,紧张得快要弦断弓折的海西女真众兵来说,不啻天神赐下纶音,眼下只看大汗怎么决定了。
这封信无庸置疑的是善意的,当然谁也都知道,拒绝这封信的后果将是什么。
与欢喜雀跃的众军相比,看到这封信后的那林孛罗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知道朱常洛在对自已释放最后的善意,当然也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已,而是因为自已的兄弟。耳边再度响起了叶赫苦劝自已不要出兵的那句话:大明有朱常洛,你不是他的对手……
那林孛罗长长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发生的事实已经证明了兄弟的话是正确的,自已真的不是那个少年的对手……想到这里,那林孛罗一阵莫名灰心,强行压下心头浓浓的不甘和屈辱,心烦意乱的起身走到窗边,只见院内几个护卫亲兵正在交头私语,侧耳听了几句,不外乎都是回家、想念亲人之类的话,那林孛罗叹了口气,心中升起一种大势已去的无力之感。
军心已散,再战也是无益,既然如此,接受这个建议是眼下唯一最好的办法。
尽管心里还有些犹豫,但那林孛罗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按在了桌上那封书信上,手背下不断扭曲崩起的青筋说明将他的收事表漏无疑。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骚动,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被打断思路的那林孛罗没好气的喝道:“什么事,这么吵?”
一个亲兵忐忑不安的推门进来:“大汗,咱们部落有信使来了。”
那林孛罗一听便是一怔,不知为什么心头忽然一阵狂跳,沉声道:“快叫他进来。”
等人进来以后,那林孛罗的脸色瞬间沉重无比,进来的人一身都是血,已是奄奄一息。那林孛罗认得此人正是自已帐下一员勇将,名叫阿达虎,这次出征他有事没有随行,那林孛罗便留他守护叶赫古城。
见到那林孛罗,阿达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伏倒在地,抱着那林孛罗的腿放声大哭,可是刚哭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那林孛罗心已经快要跳出腔子,眼睛已经狠狠的瞪大,莫名的心悸让他呼吸已经开始变得粗重,狂吼道:“快!拿水来,找军医来,不管用什么法子,让他开口说话,我有话要问他!”不知道自已在怕什么,他只知道自已快要窒息的发疯。
一阵手忙脚忙后,阿达虎终于醒了过来。在看到那林孛罗近乎狰狞的脸后,阿达虎忽然嚎了起来……真的是嚎,惨痛无比的嚎叫。那林孛罗眼角都已瞪裂,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恶声恶气道:“快说!是不是叶赫古城了什么事了?否则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目光呆滞的阿达虎一行泪一行鼻涕道:“汗王,咱们没有家了,咱们的叶赫古城已经被人全部踏平,部落中男子全被屠杀,牲口粮草全被抢光,只剩老弱妇孺在草原上日夜哭泣,叶赫那拉河的水都变成红色,咱们叶赫部完啦……”
“什么?”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那林孛罗眼睛瞬间变红,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浑身肌肉崩起,狠狠的吡起了牙,暴吼道:“快说,是谁干的?”
等从阿达虎嘴里崩出明军两个字的时候,那林孛罗已经心肺俱裂,抓住阿达虎的手无力的放松,表情全是不受控制的狰狞:“确定是他们干的?”在看到倒在地上的阿达虎恨恨点头后,那林孛罗的眼眸已经完全被怒火烧成妖邪的血红。
“大明绝对不是砧上鱼肉,野心和****只会让你变得狠绝无情嗜血好杀,更何况……”
“大哥,你真的有信心,可以敌过他么?你有么?”
“大哥,听我一句劝,现在收手还来及,不到等到事到临头不可收拾时,到时再后悔就已太晚。”
“若不想将阿玛一生心血付诸流水,那就此退兵吧。我可对天神发誓,只要退兵,无论是谁想对你或是海西女真不利,他都得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喉头一甜,眼前发黑,扶着桌沿高大的身形猛得晃了一晃差点跌倒,勉强站稳后的那林孛罗朝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声音痛楚的难以形容,再转身眼睛已经死死盯在桌上那封信上,那林孛罗慢慢走上前,缓缓的拿起那封信,嘴角带着无比讽刺的笑再一次认真的看了一遍,忽然一张嘴,一口鲜血直喷而出,雪白的信纸上瞬间一片血红的诡异!
“今天我那林孛罗对萨满天神起誓,对草原上山川神灵起誓,就算战到我族内只剩最后一人,也要与你……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