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听着呢。”
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连声音都是木然沙哑:“我要去赫济格城,要快!”梨老明白他的意思,他受伤极重,心里又能饱受打击,以这样的状态能不能出得了固伦草原都是问题,更别说千里奔袭到赫济格城了,当下点了点头:“你放心,老朽带你去。”
木然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叶赫轻声说道:“多谢前辈。”梨老一摆手:“不当谢,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是你这师尊怎么办?”
叶赫垂下眼睫,想都没有想,直接道:“放他走吧,他毕竟是我的师尊。”
对于这个结果梨老有些不甘心,冲虚真人武功高绝心智奇诡,又是个眦睚必报的性格,日后让他复了元气,却是大患,心里虽然不认同,但他身为前辈的骄傲让他不可能在小辈面前露怯,冷泠哼了一声:“冲虚老道,不得不说你真是收了个好弟子。”伸手一弹,一道指风飞过,冲虚身上一震,发出一声冷哼。
冲虚真人摇头狞笑道:“他不杀我,只是不想沾了一个弑师的罪名。”转头又向叶赫道:“你的命运已经注定悲惨,而且不可更改!好好记得我这句话,日后若有机缘,你自然会明白。”
梨老怒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
冲虚真人哈哈一笑,勉强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蹒跚远去。
叶赫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晃往后就倒,梨老手疾眼快的一把扶住,触手处肌肤有如火烧,不由得跺脚变色:“你的伤势这么重,这可怎么好?”又咬牙道:“你这个孩子,今天放走了他,日后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怒力撑着的叶赫微笑道:“放他走也没关系……我那一剑已经洞穿他的气海,他这一辈子再也不能动武。”震惊的看着倒在自已手上快要昏迷过去的叶赫,梨老心里一片混沌,再一次觉得这辈子能够顺利平安活到头发花白,真的是老天爷特别的眷顾。
就听叶赫声音渐渐变得微弱,“求你,快带我去……赫济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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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来到赫济格城,无论是身处城中的那林孛罗,还是重兵集结压境的朱常洛,都有日月如惊丸,可谓浮生,而人事如飞尘,可谓劳攘的感觉,几年前情景犹历历在目,却不料人生如戏,旧事重演,却又都换了主角。
攻城已经三日,仗着壕深城固,那林孛罗居然守了个稳稳当当。孙承宗和麻贵几次组织进攻,都是无功而退,无奈之下只得前后围住。二人相约一起来找太子朱常洛准备讨个主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众人心中那个小太子的小字已经彻底抹去。
中军大帐中,手中拿着一卷书朱常洛看得百无聊赖,而乌雅则在帐角一侧细心烹茶,蒙古煮茶之道与中原大相径异,茶道博大精深,讲究克服九难:即造、别、器、火、水、炙、末、煮、饮,得其法便得其道,所谓茗者八方皆好客,道处清风自然来,不外如是。
乌雅天姿聪慧心思灵巧,学得有模有样,这些日子坚持下来已有略有小成。
二位进帐之时,正好一帐茶香沁心入脾。朱常洛放下手中书,懒懒笑道:“老师,麻贵将军快请坐,咱们一起尝尝乌雅的手艺。”
麻贵笑道:“我个大老粗不懂,光听香味就觉得好喝。”孙承宗与他相视一笑:“恭敬不如从命,是我们有口福。”
乌雅笑面如花,漆墨眼眸顾盼神飞:“麻贵将军肯定会说好的,老师可就未必了。”
二人知道日后乌雅身份必定是贵不可言,都不敢随意轻视,一齐谦逊。
见朱常洛递了个眼色过来,乌雅知道他的意思,给他二人倒了茶,然后转身出帐去了。
待乌雅走后,孙承宗脸上笑容收敛:“殿下,眼看马上要就冬至,若等到交九时节,咱们可就得退兵了。”
辽东天气苦寒,一过冬至,便是滴水成冰时节。守城没得说,可是攻城可就倒了霉了。若遇上天气不好,一连十几天大雪压下来就连帐篷都可以压塌,这种情况下不用打也得退兵不可。当年怒尔哈赤将清佳怒父子困到赫济格城,也是适逢雪季只能围而不攻,这才被朱常洛逮到机手,一举反盘。
其实孙承宗言外之意朱常洛很清楚,神机营不止有燧火枪,也有佛朗机炮,只是因为体形庞大笨重搬运不易留在抚顺城,这次突袭赫济格城便没有带过来。孙承宗与旁人不同,他知道朱常洛在犹豫什么,所以他不说话,他能做的只有提醒,一切主意还得这位殿下自已来拿。想起那个笔直如剑的挺拔身影,孙承宗悄悄叹了口气。
孙承宗懂朱常洛的心思,朱常洛也懂孙承宗的心思。帐内久久没有人说话,朱常洛怔忡了半晌,忽然微笑道:“战事紧急不能再拖,老师会不会怪我感情用事?”
看着他神情萧瑟,孙承宗心下莫名有些难过,低声道:“离冬至还有十几天的时候,还有时间,殿下且不必焦急。”明白孙承宗说的还有时间是什么意思,墨色的瞳子中有着深深浅浅光线变幻,轻叹道:“梨老这个时候不知他能不能找到他……”
孙承宗宽慰道:“梨老是武林异人,找到他不成问题,殿下静候佳音便是。”
眼睛凝视着眼前茶盏中袅袅升腾的雾气,眼睛朦朦胧胧的似乎有些潮湿:“该准备还是要准备起来,老师派兵调炮过来罢。”
一听殿下吐了口,麻贵大喜过望,可孙承宗心头却是沉甸甸的很是难受。看着朱常洛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他忽然想到这炮一来,赫济格城必破无疑……但是城破之时,只怕葬送不止是海西女真一脉。
帐内再没有人说话,外头好象起了风,刮得呼啦啦的有些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