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眼,刚才又惊又怒将他本来不多的所剩不多的体力全部耗得一干二净,到了现在连个小指都不能再动一动,“你走吧,我会好好想想……”
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这样说,那林孛罗又惊又喜:“阿玛……”
清佳怒奋力转过了身,声如游丝却无比坚定:“出去!”
那林孛罗见父亲如此,不敢再多停留,欲而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转身迈步出帐,垂头丧气的走了。
几个小兵提心吊胆的悄悄摸进来,想将地上一片狼籍收拾干净。却听榻上汗王软弱无力的声音响起:“不必收拾了,去请冲虚道长来,就说我有话讲。”
那个小兵一直近身伺候,自然听得出来此刻汗王的声音和以前大有不同,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清佳怒喝道:“还不快去!”
小兵这才反映过来,连忙哎了一声:“是,马上就去。”转过身刚跑出帐,正要翻身上马的时候,眼前忽然一花,耳边掠过一道清风,带起的凉意使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抬头左右四顾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一丝人影,壮胆似的往地吐了一口唾沫,呸了一声:“真他娘的邪门了。”说完打完,往前边营帐飞驰而去。
清佳怒躺在软榻上,只沉觉周身骨头从缝里往外透着一股酸劲,眼前一阵阵发黑,忍不住一阵剧烈猛咳,忽然觉得嘴角有什么流了出来,伸手一擦,却发现一手全是鲜血。
怔怔盯着手上的血,感受到喉头传来的腥甜,清佳怒的心却比什么时候都清醒,自已大限已到,剩下的时间真的不会太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帐内忽然传来一阵清风。
怔忡中的清佳怒忽然就回了神,随即一笑:“果然是你,老友,你早就来了吧。”
笑止风停,一声轻噫,好象没有想到自嘲似的发出一声轻笑:“你果然是一代枭雄,虽然老了病了,可是这心思却半点也不糊涂。我真是很佩服你,海西女真四部中唯独叶赫一枝独秀,果然不是幸致。”
清佳怒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那来的力气,居然强撑着坐了起来,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已让他浑身汗出如浆,“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我的儿子那林孛罗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你这一番挑拨只怕是白费心机,他眼下利令智昏,但是我相信稍加时日他终究会想明白,你的算计注定只是白废。”
“你居然知道是我做的?”冲虚真人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
清佳怒摇头苦笑:“不是你还能是谁?就刚刚那一篇宏图大志,不正是你终生孜孜以求的么?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一个儿子被你收了去罢了,就剩这一个儿子你居然还不肯放过,非要将他拿来当成你手中一柄锋锐的刀,为你杀人立功,你的心可算是既狠且毒。”
冲虚真人瞪眼看着此刻的清佳怒,眼前这个人就好象风中残烛,只剩下一点微弱之极的火星,只要吹口气就能将他灭掉,忽然苦笑道:“果然是人老成精,你是什么都看破了,可是不见得别人和你一样。”叹了口气,悠悠道:“你以为是我挑唆你的儿子伐明么?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你就错啦。”
“没必要再故弄玄虚。”清佳怒笑得坦然还有一丝得意:“几十年前我初识你之时,我就知道你机智谋略胜我百倍。不过这次你瞒不了我,那林孛罗和那林济罗是最要好的兄弟,血浓于水,他不是置自已兄弟于不顾的人,你的计划再天衣无缝,只怕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几乎是用不屑的目光看了他几眼,冲虚真人忽然背转了身低笑起来,巨大的身影好象一个狰狞狂舞的魔影在四周帐壁上不停的变幻放大,清佳怒脸上笑容不减,身子却已在摇摇欲坠。
“你真的不了解你的儿子!我只是将我知道的一切摆在他的面前而已;而他只是做出了任何一个有点雄心壮志的人都不会拒绝的决定而已!”说到这里,冲虚直从轻蔑之极笑了一声:“知子莫如父,你说的很对,那林孛罗确实不会让他的兄弟置身险境。”
本来再度变色的清佳怒笑得极是开心,眼神中全是傲然得意。
倏然转过身的冲虚真人,眼眸忽然亮起一道诡异之极的光,危险之极又恐怖之极,感到不妙的清佳怒瞬间就皱起了眉头,心头浮上一丝阴影:“你……还有什么阴谋?”
看着一脸警觉的清佳怒,冲虚真人眼神尽是嘲弄:“老友,你的时间不多了,咱们相识一场,当年我受重伤躲到关外,若不是你救了我,我也没有今天,今天我就和你说句实话,也好让你走得安心。”
被一种巨大恐惧狠狠攫住了心,清佳怒紧张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狠狠瞪大了眼:“你又要说什么?”
冲虚真人忍不住笑了笑:“你说的很对,那林孛罗不可能伤害那林济罗,可如果那林济罗不是那林济罗呢?”冲虚真人的语气变得古怪莫测,“所以老友,你可以放心的去了,这场战事,大明逃不掉,叶赫部也逃不掉,你的两个儿子也逃不掉。”
在清佳怒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冲虚真人背转了身子,发出一声阴森冰冷的低笑……清佳怒忽然伸出手,狠狠的捶了几下胸口,一口热血喷出老远,整个身子如同烧烬的纸灰,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这是命,还是宿命。结局无论是什么,想必都会很精采……只可惜你没福气看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