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试脉完毕,没好气的一声冷哼打破了沉默:“来个人,照个这方子去煎了来,用三碗水煎成一碗即可。”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涂朱急忙忙的接过出去抓药,流碧熟练的去库房取煎药的家伙事,却没有察觉宋一指的方子早就写好,似乎早有准备。
看着躺在床上的朱常洛,宋一指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压不下的忧虑。
不敢再看莫江城那快要喷火的眼睛,苏映雪赶忙侧了身子,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问道:“宋先生,太子殿下可有什么事?”
此刻在大明皇宫内有两个人是可以横着走百无禁忌,第一个当仁不让的是太后掌中宝阿蛮;另外一个就是这位老气横秋的宋先生,从皇上到太后再到皇后,对于这位先生都是礼遇有加,高看三分。苏映雪久在皇后跟前服侍,对大名远扬的宋一指自然不会陌生。
惊讶的宋一指扫了她一眼,虽然诧异于她怎么在这里,不过他一向不好管闲事,咳了一声:“他这是自作自受,老夫早就告诫过他,明明已经是个漏勺一样的到处是洞,偏偏还敢思虑极尽,损耗心智,就是死了也活该!”
听他口气不好,这让一直担着心事的苏映雪瞬间花容失色,她这一沉脸,殿中的灯火似首都黯了几分……宋一指顿生不忍之心,呃了一声:“且不必担心,等服了老夫的药,症状当可……缓解。”
苏映雪心思玲珑惕透,听得出宋一指说的是缓解而不是痊愈,眼睛眨动几下,忍不住想要再问几句,却见宋一指一脸不耐烦的别过头,急燥之意溢于言表,嘴里不停的念叨:“叶赫这个家伙,怎么还不快点回来!”
此时莫江城终于忍不住,迷迷糊糊的向前走了几句,嘴里喃喃自语:“苏……”
一个字没说完,魏朝在一旁看得真切,一步上前,扯住莫江城的袖子狠狠一拉,这一下使力甚重,登时使莫江城从迷茫中醒了过来,回头惊讶的看着魏朝。
魏朝冷着脸露出一笑,用极低的声音道:“奴才劝莫爷一句,这里是皇宫,是太子的寝殿。莫爷是殿下的好朋友,宫里头规矩多忌讳大,奴才好心多说一句,莫爷有些话有些事要说要办,也要看场合分形势。”
看着说完带着抹冷笑离开的魏朝,被点醒的莫江城一想也是,自已刚才真是做的太孟浪,如梦初醒四下一望,不禁有些羞愧。莫江城不是普通人,神智一旦恢复,便又是那个心细如发,纵横商海的不败奇材。猛然发现苏映雪低着头,自始至终连看都不看自已一眼,不知为什么,心里顿生一阵冰凉。
涂朱动作极快,方子开的几味药慈庆宫库房内都有;流碧麻利生水煎药,二人通力合作,也没用一刻,三碗煎成一碗,急忙忙的端了进来。
宋一指随手一指魏朝:“去门外守着,看看王安回来没有?”
魏朝不敢有违,丢给莫江城一个警告眼神,转身出殿门外等王安去了。
待药稍凉,流朱脱鞋上榻,将朱常洛轻轻半扶起来,流碧端着药碗,用药匙盛着往下喂;但失去意识的朱常洛牙关咬得死紧,严丝合缝的完全喝不下去,喂了几次没有成功,流碧心里发慌,又是泫然欲泣:“这可怎么好?”
见朱常洛的脸上青红二色越发明显,宋一指脸色变得阴沉,知道这是他体内寒火二毒交攻所致,此时若不服下这剂中和之药,只怕坚持不到叶赫来。
想起叶赫,宋一指莫名就有一股气……自从那夜见过顾宪成,叶赫在失魂落魄几天后,就入了城北大营,再没有进宫来,这下可好,真要用着他了,还就指望不上了。
知道再耽误不得,宋一指出手如风,咯得一声伸手就将朱常洛下巴摘了下来。这一举动让殿中连同苏映雪在内的三女吓了一大跳,涂朱当时就红了眼:“宋先生,你要干什么?”
宋一指冷喝一声:“干什么?还不给我灌!”
见宋一指脸色不好,涂朱和流碧心里发慌,也顾不上多想,就按着他说的往里灌……问题来了,灌进去的药不是咽不进就是呛出来,喂了十几勺,倒流出了一大半。
这下宋一指真急眼了,寒着嗓子问:“这样不行,你们宫里可有鹤嘴壶?”
鹤嘴壶嘴细身长,是专门给服药不进的人准备的特殊药具。奈何慈庆宫不是太医院,金壶银壶宝石壶都能拿出几把来,唯猪这鹤嘴壶没有……流碧掌管宫中大小器皿,想了几想到底摇了摇头。
宋一指气得瞪眼,转头睃巡一圈,指着一旁发呆的莫江城道:“快去宝华殿,取鹤嘴壶来,要快!”被他口气吓了一跳的莫江城哎了一声,看宋一指的脸色知道事情严重,转身就要跑。
“不必了!”
所有人的头全都转向了一个地方,说话的人是苏映雪。
已经到了门口莫江城,在听到那个声音后蓦然呆立,不知为什么,心头猛然一阵紧抽。
苏映雪站起身来,接过流碧手中的药碗,宋一指瞪着他:“丫头,你要干什么?”
没有回答他的话,苏映雪看了下手中的药碗,忽然回过头看了莫江城一眼……
这一眼与正好回过头的莫江城眼光对上,瞬间觉得有些头晕,“你……”
一个你字说到中途时,忽然变得沙哑艰涩,与此同时,他的眼已经狠狠的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