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三天,后面五天就一直低烧,反反复复的,本来胖胖的小脸都瘦了一圈。好在第九天烧彻底退了,他们也可以去参加测试了。
a--1军区城门口,研究院检测站。
殷祈站在一张椅子上,低垂着眼看着手上绿色的试纸,顿了差不多十秒钟,小孩眨了下眼,伸出淡红的小舌头往试纸上面舔了一下,然后把它递给面前的军官。
正忙着检查其他人的试纸的军人停下动作,接过试纸看了一下,蓝色,点了点头,又把一张表格推到小孩面前,示意他填写。
殷祈拿着表格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拿起笔开始写,紧绷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在填到是否有异能这一项时,小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又望了望巍峨的军部大厦,提笔打上一个勾。
接着往下写的时候就到了印着“亲人”两个字的栏目,小孩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儿,才一笔一画地把“爸爸”两个字写上去,小手抖了一下又握紧笔慢慢写完,然后交回表格,低垂着眼面无表情。
他没有写出他爸爸的名字。
殷祈无法确定他爸爸现在是否还是人类异能者,如果不是,那么他和爸爸的关系就会成为他找到爸爸的一大阻碍。不是同样被当成异类看待,就是被限制行动以阻止“无知的人类小孩寻找丧尸爸爸”这种极度危险的行为,两种结果都是爸爸消失那两年里他被迫接受的,现在要他接受这样的安排却是不可能了。
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总是没有选择的权利,无法确定时间的等待、漫无目的寻找和至亲的死亡,乃至于自己的死亡,都是别人决定的结果。
太无力了。
现在殷祈要找他自己的爸爸,谁也没权力干涉。
虽然只写那两个字不合规定,可是要殷祈空着那一行,小孩又执拗地不肯。他就是爸爸的傻毛毛,谁都别想说他是“没人要的小崽子”。殷祈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太大的要求,却在一些事情上固执得近乎偏执,这一点和殷醴如出一辙。
中年军人看着殷祈的表格上满是稚气的字迹,又抬头看着站在凳子上的小孩,和气地问:“小朋友不知道你父亲的名字吗?”
殷祈抿着嘴眨了下黑眼睛,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他以前几乎不说谎,除了面对爸爸的时候。小屁孩有时候做了坏事怕被打屁股,急得跳脚却又觉得他爸爸太狡猾了,总是轻而易举戳穿他,于是为了彻底消除爸爸说的“蛛丝马迹”,小孩总是趁男人出门就悄悄把“罪证”扔进院子里的荷花池。
等到殷醴发现儿子又干坏事来抓人的时候,小孩也是那个样子无辜地摇头,黑眼睛一眨不眨的。虽然每次殷爸爸一眼就看穿傻东西的小把戏,却还是配合着哄儿子玩。直到小孩自以为瞒过了人得意洋洋地尾巴都快翘起来了,男人才低斥了几句,上前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儿子抱进屋里。
殷祈从小没有玩伴,作为唯一的家人,殷醴就成了儿子的第一个玩伴,也是唯一的一个,因为小孩在外人面前根本压抑得没有表情。
中年军人把殷祈的摇头理解为确实不知道,便点头示意小孩进城。
殷祈跳下椅子往大门里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还在登记的叶阳父子,发现他们也正在看他。
小孩低头想了想,才缓缓举高手,然后试探性地挥了挥。
动作非常生疏僵硬,摆动幅度也明显过大。
叶阳却看着小孩笨拙的动作温和地笑了,俯身教叶嘉也举手挥别。然后看着殷祈背着包走远,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看不见了。
在他眼里,殷祈一直是太过早熟的。他礼节周到,明显教养良好,却在该表现出属于孩子的自然天真的地方,总是表现得那样笨拙,仿佛对着别人的时候就不懂得……如何去做一个孩子了。
或许,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能让他做回小孩的人……现在根本不在身边。他除了学着懂事和坚强,别无选择。
在这样的末世,或许每个人都要有牵绊,才能坚强地活下去,才不会走到半路,就因为太过孤独而再也迈不开步子。殷祈是,他和叶嘉也都是。想必小孩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人。
有时候,心有所念,反而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