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已经将张绣绣砸得半死了,还要在脖子上勒一道,最后再把她扔进河里活活淹死呢?会不会有些太多此一举了?还是怕她死得不够彻底?
“再看她身上的这些勒痕。”唐仵作的声音响起,拉回了陈珈兰的意识,她循声看去,只见老头指着尸身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斑痕说道,“这些痕迹同脖子里的勒痕并不相同,应该是另一种材质造成的。”
他凑近仔细观察了一下,猜测着说:“许是普通的麻绳。”
“那脖子上的勒痕会不会是腰带造成的?”陈珈兰询问道。
她刚才随意瞟了一眼,正巧看到请来的几个汉子在一旁闲聊,有一个大约是觉得不舒服,顺手松了松自己的腰带。那腰带宽度倒是正好与尸身脖子上的勒痕宽度差不多,陈珈兰一下子就联想了起来。
闻言,唐仵作又多看了两眼,比对之后才点头道:“确实很像,多半是了。”
“那这身体上的勒痕又是为何?捆绑?”
“以老夫之见,恐怕就是你想的那样。”唐仵作说道,“林张氏应当是尚未死前被人用绳子捆住,然后系上重物再沉入河里的。这些勒痕在某一面十分深,仅靠人力捆绑恐怕办不到。”
陈珈兰在原地踱起步来。
她现在越发觉得把凶手定义为一人太过武断了,两种伤势,两种死法,行凶者也应当是两个人才对,或者说至少有两个人。
案情传出去后,大多数人都觉得姓薛的那个无赖嫌疑最大,但是想要造成张绣绣头部的砸伤,至少要他们当面相见才可能做到,而且还要张绣绣对他几乎毫不设防,从张母及他人的叙述来看,薛赖皮和张绣绣之间绝不可能有什么苟且,是以砸破张绣绣头的人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那么要达到在林府内当面相见以及不设防备两点的……只有林府中人了,具体点说,应该是林夫人和林少爷,以及贴身伺候她的侍女。
再考虑到她后脑砸伤后还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出林府,嫌疑最大的也只有林府的两个主子了。
联想起林夫人花瓶被盗失窃,院子的花圃不让人修整,陈珈兰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摸清了张绣绣后脑勺上那个伤口是怎么来的了。
只不过,原因呢?
一个是婆母,一个是丈夫,有什么理由要杀了张绣绣?除非……
除非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陈……陈公子。”唐仵作验尸多年,自然能看穿陈珈兰的伪装,但老油条如他却识趣地没有戳穿,顺意喊起了陈公子,“我已经验完尸了。”
他的音量不高,只有站在他边上的陈珈兰能听清:“除去先前的那些伤外,林张氏溺毙前曾被人侵犯过。”
闻言,陈珈兰微微睁大了眼,再次蹲下身,目光扫过张绣绣的尸体,忽然“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这些蓝色的丝线是什么?”
……
“——事情就是这样。”
陈珈兰以这句话收尾,然后捧着茶杯轻啜了一口。
“所以你仅仅是通过仵作验尸就断定了凶手是林家母子和那姓薛的人了?”鸦青好奇道。
“验完尸再结合我打探来的消息,就八/九不离十了。”陈珈兰放下茶盏,这会儿事情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了才感觉有些忧心起来,“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幸好都和我猜测的差不多。”
“那林家母子的事你没有证据又是如何得知的?”问话的是阮孟卿。
“你见过哪对母子在儿子伺候病中的母亲时还需要特地遣散下人的么?”陈珈兰反问。
阮孟卿摇头。
以他的出身,还真未见过放着下人不使唤,非得亲自侍疾的富家少爷。
“举止诡异,必有猫腻。”陈珈兰说道。
唤来老板付了面钱,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客栈走去。
“那天夜里,林少爷被惊扰,从房里出来之时正在穿衣服。”她说。
“然后呢?”
“他穿的是亵衣。”陈珈兰道。
阮孟卿恍然。
亵衣之下赤条条一片,林少爷若非是有裸/睡的癖好,便是在同人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而房中除了林夫人外再无第二人……
“那林府闹鬼一事呢?”鸦青问道,“公子说你夜里去捉鬼,莫非真的有鬼作怪?”
“没有的事,多半都是自己吓自己。”陈珈兰说道,“那天有个小丫鬟夜里偷偷烧纸钱被人看见了火光当做是鬼火,没准前几次也是这么回事。”
“有些道理。”鸦青点头应和。
“以我的猜测,最初点燃鬼火的不是林少爷就是林夫人,毕竟杀了人心怀愧疚,总是疑神疑鬼,有点风吹草动便忧心,给张绣绣烧点纸钱也算缓解内心的不安吧。”陈珈兰说道,“也许正巧被小丫头看到了,又没有贸贸然上前查看,便作为怪谈蔓延开来。而后又有其他人悼念张绣绣,更加坐实了鬼火传闻。”
“而且换个角度看的话,府内有其他丫鬟自发悼念,说明张绣绣在林府还算得人心。可怜她姿容清秀,品行又佳,若是给别家做个清清白白的少夫人又有何难?偏巧被林少爷看上,觉得易于掌控,便用来做他母子二人间的掩护。也是可惜了。”陈珈兰轻轻叹了口气。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张绣绣之死真是一个极佳的例子。
“托梦之说又该作何解释呢?”
“我还是倾向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谓疑心生暗鬼,不正是这么来的么?”
“不过……”
她微微扬起头望着天:“也许世间真有鬼魂也未可知,真要这样的话,她现在也能瞑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