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门打开,室内的香味愈发重,萧子翊先一步去掩住了她的口鼻,她恍若未觉,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床榻旁斜斜倚着的那个背影。
鹅黄色的衣袖被鲜血染红,分辨不出原来颜色,许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虚弱至极地侧过头来,望见她时勉强弯起唇角笑了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师姐……”
说完这句话,仅剩不多的力气都用尽了,云隽只感觉眼前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感觉到江蓠冲了过来,扑在她身边,好似在说着什么。
只是她听不真切,不久前渡入体内的蛊虫仍在剧烈疼痛着,像是能将五脏六腑翻过来,撕心裂肺。
原来她的段哥哥先前毒发时,会这么疼……
今日,王府中分外的忙碌,请来了几个在宫中当值的太医,人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连婢子小厮都是如此。
李蕴然前来拜会的时候,恰好看见太医们背着药箱走进王府,她顿时有些疑惑,想跟着进去一探究竟,不过被门口守卫给拦了下来。
说起来,她一介城主千金,寻常人是没有胆子将她拒之门外的,偏偏萧子翊不是寻常人,也有这个胆子,以概不见客的名头,差人将她送回了住处。
她虽有疑惑,但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主,只好改日再来。
太医们匆匆赶到了后院,甚至都没来及向着候在外间的萧子翊行礼,便被人引着进了内室,厚重的门帘落下,遮挡住其中的情形。
手边的茶自从倒满了就没有喝过一口,如今已经凉透,江蓠心神不宁,生平头一次如此慌乱,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明明有千百种复杂的思绪,脑中却空白一片。
她没有料想到,李蕴然给的那封回信会被云隽看到,她更没有想到,云隽近些时候忙碌异常,原来是在暗中研究解毒之法。
信上说得清楚,蛊虫颇喜血腥,想要取出只能用鲜血做引子,那就需要在二人手腕处开一条口子,伤口相接,事先让中毒之人服下汤药,逼迫蛊虫顺着血液钻入另一人身体中,再让中毒之人日日服用避毒汤药,方能拔除余毒。
可这根本算不得解毒之法,只能算以命换命,蛊虫更换了宿主,毒性会更为强烈,毒发也会更为经常,不过几年就能将人折磨到油尽灯枯。
面对可能会失去性命的后果,云隽居然会如此义无反顾,看过方子简单准备了几日,便瞒着众人去了客栈,在段珩毫无防备的时候将他迷晕,强行将蛊虫渡到了自己体内。
江蓠皱紧了眉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攥成了拳头,心慌到不停地喘着气,直到身侧发颤的手被人轻轻握住,她才回过神来,看着一旁难掩担忧之色的萧子翊。
“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太医,不要过于担忧。”他出言安慰,“云隽姑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他的体温暖着她冰凉的手,却无法让她安定下来,如今她不知该做什么,显得有些无措,只能胡乱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门帘被人撩开,几个太医纷纷走了出来,只留下为首的一位稳妥的太医汇报情况,其余的赶忙去开药方了。
江蓠连忙站起身来,为首的太医见得她如此模样,拱了拱手道:“姑娘不必心急,且坐下说话。”
她忍住心里的焦急,后退了一步坐下,太医又继续道:“回禀王爷,微臣查看过二人的情况,段统领倒是没有大碍,只是余毒未清,按着方子调养些时候想必很快能康复。”他顿了顿,“只是那位姑娘的情况……”
见得太医欲言又止的模样,江蓠心头一凉,双手攥的死紧。
萧子翊也皱了眉头,复而摆了摆手,“但说无妨。”
“那位姑娘情况不容乐观,微臣暂时用药抑制住毒性,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太医又是一拱手,说得十分诚恳,“她体内蛊虫毒性霸道,身子又虚弱,怕是长时间无法下地走动,即便是有所好转也会手脚无力,甚至有性命之忧……”
太医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头低下,因自己无法解毒而愧疚难当。
虽是早有料想,但如此直白的挑明了真相,江蓠还是周身一颤,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