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本也不是那等扭捏不见生人的大家闺秀,过去喊了两声伯父,便坦荡坐下了。
倒是那年长些的刘姓伯父笑着问了她两句话,见她大方乖巧应对得宜,还赞了她两句。
随后他们三人说话,红珠没得旁事,又不好在这儿闭眼休息,便翻找先前他们预备着过夜带上的行李,从程文涵那书箱里找出来一本书翻着看。
这一看,竟是先前他们从她爹旧物里找出来的那些手抄本。先前为着朱伯修想要,他们又得靠着他帮忙求荐书,因要留着她爹的手迹,红珠只给朱伯修去抄,后来她自己还和程文涵紧赶慢赶另抄了好些给他。后来遇着一连串的事,他们又从朱家里头搬了出来,竟也没能给朱伯修抄个完全。
眼下红珠手里这一本,就是没抄过的。想来这书院的入门试怎么也考不来这样的,红珠一时也不知程文涵怎么就想着了把这书给带上了。不过既带上了,如今倒也便宜了红珠打发时间。
这是她爹的手迹,里头字体端正秀丽,偶尔书页边上还写了小注,红珠看了只觉得极好。暗道,就他爹这性子,若是出身好上一些,一辈子著书写字的,便是不通事务一些,倒也无妨。
本就是无事,而红珠看书到底不跟时下学子一般细细咀嚼吟诵,很快薄薄一本书她就看到了后头了。看完回来顺手又翻了前页,心道看完了,若是连这书名也记不住,岂不是荒唐么。
这书是他爹做的线装,未免磨损,外头包了一层厚纸,书名是书写在扉页的,红珠一看,正中书写《山溪小记》四字,再下头却写了一句旁的话:申时之述,程桂棠书。
红珠一愣,忽的想起来先前她还看过他爹一封旧信,就是这位申先生写来的,不过那信里他留的是自个的名字,叫申越。如今他爹写的这书,却是书了他的字,时之。
红珠不认得申越,可这申时之的名儿听着却很有些耳熟。想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想起来,似乎前两年读书人就叫这个名儿,那一年殿试得了好名次的。可真切要说她记得的到底是不是这个名,是同名同姓呢,还是就是这么个人?又或是那个人得了个什么个名次,是不是岳州人士……红珠可真闹不清楚。
论起来,即便红珠比旁的小姑娘想得多考虑得多些,但也绝没那远见那心思去留意殿试结果。毕竟她自个不考科举,她弟弟这才刚启蒙学基础呢,真要到殿试那一层,太远了。且前两年时,她家正困难着呢,哪儿顾得上那最高层次的玩意。她也就是闲时听了那么一耳朵,如今还隐隐记得些罢了。
眼下看着这名字,红珠也有些疑虑,抬头见李二舅那儿还说得高兴,她也不好打搅,又想着李二舅也不一定知晓这事,倒是程文涵到底往学堂里读了几年书,平日里耳濡目染的也听了些前辈们的话,约莫是知道的。她便想,左右待程文涵考完下山时一问,也就成了。
不过若事是真的,那,她爹可就是有一个厉害的旧友了。
红珠心里暗叹,重又翻看起书来。
中午时是那位刘姓伯父请的客,李二舅和红珠带的干粮也就不用拿出来了。红珠见他衣着上乘,言谈豪迈,早猜的他家也是从商的,比起李家程家开一个小食铺那是厉害多了。
听说他请客,李二舅也别无二话,还笑说:“他们几个小的留在山上,倒没我这口福,只得喝冷茶水,啃干粮了。”
那刘姓伯父道:“要读书上进,这点苦算什么,也是我家中老母亲硬要我来送,不然,我那小子都十三四岁了,上个山又怎地,还能跑丢了他?想当年,我不到十二就在外头闯荡了,哪儿就要人守着看着了。”
瞧他那样,就差明白说两句儿子不争气,太软弱太无能了。
可红珠听了他小半天的话,哪儿还不明白他的底细。这刘家父子也是天没亮就从通安城中过来,跟红珠他们是一样的。若这刘伯父真不乐意,他随手派个管事派个小厮来,也能好好侍候儿子,何必自家跟了来,如今白等在山下呢。红珠只觉好笑。
他们又说一场,刘伯父又道:“先前也不晓得你儿子、侄子两个要上山,如今有缘遇上,往后一道在书院里,也好相互帮衬着。”笑了笑又说:“今儿他们考完了时辰也晚了,定然又累又饿,不若接了人也一道往这儿来,我们一同吃晚饭。”
李二舅自然是应的,而红珠也觉得多识得几个人没有坏处,也替她弟弟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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