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妍梅年纪大了,因着先前的挑剔最后亲事不顺,朱老太太要紧的大事都是这么个宝贝女儿,也没法腾出手来跟三儿程桂棠那时一般硬着心肠将人赶出去。那时朱老太太心里生气,于是再别说私房银子了,连个好脸色也不愿给他们。
后来朱妍梅嫁了,朱老太太一时也没跟朱桂方那儿缓过来,一直也是不冷不热的。朱碧云那时已经大了,便听得了不少家里的争执吵闹,这才记得清楚底细。而那时朱桂方确实开始做生意了,那生意来钱确实是快,但名声上却不怎么好听。
原来朱桂方识得了个在江南那边做胭脂生意的客商,专门从他手里拿些南方的稀罕货色,然后转手高价卖出去。而他这些货物要卖得高价,要么正经找个铺子修饰一番做姑娘太太们的生意,要么嘛,就往那些个花街柳巷里钻了。
而朱桂方就选了后者。
城南这么个小地方,谁家生些什么事儿隔个两天就传出去了。朱桂方做这生意也不遮掩,顿时邻里间都晓得了。有那凑趣的就说朱桂方有心思有手段,不仅会赚大钱,还很有艳福。而也有那许多心底里看不惯的,就说朱桂方品格低,往窑姐裙底下钻营起来。
朱老太太住这头一辈子的老脸面都丢尽了,回过头来自然对着朱桂方好一通的训斥。闹得厉害时,朱桂方还自己搬了出去,在别处租了屋子,既住人又搁货的。
再后来,就是程桂棠出事了。而后,朱桂方一家就搬去了南边。
只是那生意说出去不太好听。她二伯铺子是没有,但做的是二道贩子的活计,他手里的货物就是姑娘太太们喜欢的胭脂花膏蜜水,这客源嘛,他往那花街柳巷里一钻就是了。
都说南边那儿的姑娘婉约可人,前朝那还有个秦淮河,如今虽不叫这么个名儿了,但照旧是汇集了极出色的艳姬美人。朱桂方这一过去,可就找到了地头了。初时自然也有过艰难日子,但他不知怎地借到了本钱,跟那旧友一道自己做起了脂膏,真真还赚出路子来了。
这没两年,朱桂方一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听说那时朱桂方还将他制的脂膏托人送回来过一箱子,也让朱家的杂货铺卖上一些,增个进项。偏朱老太太心里不高兴不愿收下,一转头就被朱妍梅那儿拿去赵家送人了。后来红珠听朱妍梅提到过,赵家里那些个小丫鬟小媳妇子还是挺喜欢那脂膏的,有些用完了还托她去找呢。
至于朱妍梅有没有找朱桂方要这些个去做人情,红珠就不知道了。
因着朱桂方做的这样生意,朱老太太嫌丢人,这两年实是不怎么提起他们,也没说过让他们回来的话。偏此时他们都在,朱老太太竟大大方方提起来了。
红珠不知缘故,心里只有惊奇的。当着人多不好打听,一回头红珠就进了朱紫兰的屋子。这借口也找得好,她也有好几日没见朱紫兰了,过来问一声,再有既然那赵迅回来了,她也想打听朱碧云那儿如何。
那老话说远香近臭,红珠如今搬了出去,朱紫兰跟她娘闹别扭也好一阵子不住家里,这两人少见面,再一见似乎也就没像先前那么争锋相对了。虽不至于亲亲热热的,但好歹还能说上两句平和话。
红珠向来是她不来惹她,自己也就不会故意跟她吵闹的。见朱紫兰这么安分了,稀奇之余,不禁又感慨,这个年岁少女的心思你可别乱猜,一时一样说不准。
红珠拿二伯朱桂方的事问她,朱紫兰也没隐瞒,张口就利索地说了:“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一回来就听奶奶说前两日收到了二叔的信,说是他们一家子今年赶在天热前回来。”朱紫兰撇了撇嘴,又道:“二叔信里说他想老家了,在南边挣了点家业心里就念着要回来照顾亲娘……我看奶奶说起这话时,心里是高兴的。信里还说朱银月也大了,不想她嫁在南边,还是得回来给她寻一门亲事……”说及此,朱紫兰就冷哼一声,看着红珠道:“那朱银月回来准没好事。若不是时间来不及,我还道是她听说了我姐的亲事,好回来占便宜呢!”
红珠闻言愣了下,终于有些明白,朱紫兰这态度怕是莫名地跟她生了同仇敌忾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