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谷中出来,进了潭州城,便直奔福喜院。
南秋赐亦是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到了福喜院,大约已是丑时。
时圆明料那老鸨该睡熟了,便兜去她房门口,却听见里面正说话着。
戳开纸窟窿瞧去,竟是钱串串端端跪在老鸨身前,弓着腰,匍着头,乖极了。
只听老鸨道:“都说闺女养大了,不听话,不中用,果真说得很对。我当初多半是脑子沁油了,才将你生下来。”
时圆明听了心头一跳,这才晓得这二人竟是亲生母女。
故而,钱串串先前所说出生于贫寒人家,多半是假的了。
又听钱串串道:“我哪有不听话,你叫我来院里做营生,我就来了。你叫我接客人,我就好好待他。你叫我跟时姑娘结拜姐妹,我可不照做了?”
老鸨冷笑道:“好哇!认了干姐姐,便学会顶嘴了。再认个干妈,便该将亲娘杀了呢。”
钱串串忙摇头,只道不敢。
老鸨又道:“我问你,我叫你将那药丸下到她茶里,你怎么不照办?”
钱串串忙道:“哪有不办的?那茶里早就下了药,正要劝她喝呢,你就进来了。”
老鸨道:“倒还要怪我了。你明日一早给她送去早膳,叫师傅多备些点心,多做些花样。”
“此番要是再不成,就跟你姐姐学罢。蛮大人早就看上你了,还是我给压着。”
钱串串面色一白,连连点头,匍得更低了。
时圆明心里一凉,恼恨这位好姐姐原来是这般得来,亏了自己还当她一片热忱。
心里凉罢,又暗自奇怪她姐姐如何了,那蛮大人又是何人。
过了一会儿,钱串串从房里退出。
时圆明避开她,又靠上门隔了窟窿望去。
只见老鸨鬼鬼祟祟地爬到床上,伸手在床延摸了一通,忽地床板一翻人就落了下去,再不见踪迹。
时圆明登时一惊,忙打开门走进去,也在那床沿边摸揣一番,却无甚动静。
想了想,便学那老鸨一般趴在床上,又一摸床沿。
果然摸到一个手柄样的机扩,轻轻一扣。
倏地身下一空,整个人翻去了下面,向下落了一丈才触到地面。
抬头一瞧,竟是三面环壁,眼前一道暗廊不知通向何处,廊壁两侧灯火间隔,照得通明。
沿着廊道走了几十丈,两侧渐宽,廊顶渐高,不由得愈走愈惊,寻思一个开窑子的老鸨,干么要挖这般阔大的廊道?
南秋赐见她翻到了下面,忙要跟上,却想到:“下面也不知是个甚么情形,万一不大宽阔,我一落下便要被她发现了。”
“倘若被她发现了,这该如何解释?难不成要说,我一路鬼鬼祟祟跟着她么?非得叫她羞臊一番,万万不可。”
便又待了一会儿才跟下去,沿着那暗廊直走,灵识大开,觉见时圆明在前面不远处走着,这才放下心来,缓缓跟在她后面。
时圆明又往前走了十余丈,忽见暗廊分岔,前面并了三条通道。
稍作寻思,便向当中那条走去,只见通道两侧又并了十余道暗门。
随便推开一个,走进去便是一股恶臭袭来。
里面是三丈见方的小屋,地下空空荡荡。
抬头一看,竟瞧见三个硕大的肉瘤,顺着碗粗的藤条垂挂着。
瘤壁是透明的青色,向内望去,登时骇了一跳。
只见那肉瘤之内,倒悬着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头长青角,凡人身躯,浑身黝黑,蜷缩着身子,紧闭着双眼,似是睡着了。
这怪物,无疑便是角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