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过去,觉得他的手瞬间缩紧,只是个三岁孩子的娇嫩小手,竟然抓得他有点生疼。
洛天很快就站了起来,背对着几人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说:“陈爷爷,我还是想进去看看。”
陈万生断然说:“不行!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
洛天央求说:“爷爷,让我进去吧,我一定要亲眼看见这些,我要把这些记在心里!”
陈万生还是摇头。
洛天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这段时间他失去了五感,但并非没有意识。他知道陈万生,也信赖他。陈万生不让他去,他只能僵在原地,无言地表示着心中的反抗。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一个人突然从常白衣手上接过洛天的小手,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师,师父,让洛天……进去吧,我,我陪着他!”
舒宇的眼睛里泛着奇异的漩涡,一时红。一时黑,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他心底深处拼杀一样。他的表情也不时发生变化,一时暴戾混乱。一时镇定清醒。现在的他,比刚才更像一颗濒临爆炸的定时炸弹!
陈万生停顿了半晌,突然说:“你做的决定。你就要负责!”
舒宇的脸上瞬间闪过茫然,随即又清晰起来。他没有说话,点头的姿态极为坚决。
陈万生挥了挥手,舒宇果然拉着洛天的小手,两人缓缓地向屋内走去。
陈万生对常白衣使了个眼色,盯着他们的背影,跟了上去。
常白衣小声问道:“师父,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陈万生也不便给常白衣解释,只能含糊着说:“他被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这些东西是他必须接受的。只不过来得有些突然,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把它压下去了!”
常白衣问道:“修我们这门本事的,都得有这个经历?”
陈万生摇头:“不,只有他……他有些不一样……”
听见陈万生的话,常白衣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没再说话。
两组人一前一后地进入孤儿院的会客室,舒宇和洛天立刻站定了。
这里是惨案发生的中心地点,雷阳豪和他的妻子正是死在这里,整个屋子里弥漫着呛人的血腥气,比它更浓的,是深深的死亡气息。雷阳豪无手无脚地死在墙角。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盯着沙发。那里躺着他衣衫不整、遍体鳞伤的妻子,这女人用力转过头去,没有与丈夫对视。无尽的羞辱毁灭了她骄傲的心灵,虽然不是她的错,她却已经无颜面对自己的丈夫。
舒宇和洛天怔怔地看了半天,这一大一小突然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对视一眼后,舒宇点点头,放开洛天的手,走到墙角,抱起雷阳豪的尸体。对他来说,抱着这个残破的身体本应非常轻松,可他却像是抱着千钧之物一样,甚至有点承受不来的感觉。
他费力地把雷阳豪的尸体抱到他妻子的身体,摆平放好,轻轻抹上他的双眼。
他眼睛的颜色更红,表情则没有变化。舒宇深深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站起,走到屋子的各处,把大大小小的尸体全部抱了下来,一具一具平摆着放好。有一些尸体不成人形,他还小心地打理了一下,仿佛要让他们即使离开,也能更有尊严一点。
在舒宇把雷阳豪放到妻子身边时,洛天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静静滑了下来。尸体越来越多,每一个人的面孔都是那么熟悉。这些人里有些给过他糖,有人喂过他吃饭,有人抢过他的水果,几乎每一个,都在他面前开心大笑过。
他对他们曾经是那样熟悉,而一转身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躺在他的面前,不能让他已经能听见的耳朵听见他们的笑声,不能让他已经能够说话的嘴巴说出一声谢谢,就已经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
每个人的脸上都残余着痛苦、恐惧、惊慌、绝望的表情,对于他们来说,嗜血小队的那四个人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对这样的灾难,他们无能无力,只能悲惨死去。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死前遭遇了非同一般的凌辱与痛苦,像阿敏那样能够痛快死去的,已经是最幸福的一个……
洛天泪如雨下,一开始还只是细微的低泣声,渐渐地,他的哭声越来越响。
以前,他是个聋哑儿童,听不见别人哭,自己也发不出哭声。经常在被人惹到的时候,他哑着嗓子泪流满面,面颊通红,急得阿姨大骂罪魁祸首。而那时,罪魁祸首也急得在他身边团团转,听不见道歉声,却看得见惶急愧疚的面孔。
现在他会哭了,他能发出哭声了,可再也没人来安慰他,没人来围着他团团转!
悲惨的号哭声,响彻整个孤儿院,令人闻之泪下!